【My learning experience】学习笔记（160
木心的文学回忆录有上下两册，读了一个多用，主要中间回了一趟成都，有近半个月没读书，这几天我赶着在十月三十一日前把这书读完，还真完成了。
这书50万字，内容太丰富，包括中国文学史、西洋文学史、魏晋唐宋文学等；介绍了各个国家、各个流派的作家；我惊叹他有如此丰富的知识、如此好的记忆力、如此深的思考，整个课程娓娓道来。
这书是从1988年元月到1994年元月的五年间、画家陈丹青听木心先生讲课的笔记，听课的人也基本上是当时在纽约的华人画家。第一册内容从古代，中世纪，近代，分国家挨次序，经地域介绍过来的，让听者有感觉，有观点，增加听者常识；第二册是按题目，分流派讲，介绍了很多的作者和作品。说实话，看完这书，由衷的敬佩木心先生。
我认为这书可以作为一本工具书，看书过程中我做了些笔记，摘录备查。
说实在的，如果这书只是看，估计看头两天我就看不下去了，主要开始讲希腊神话，我记不住名儿，但因是读书，我是只要开了头就要完成它的那类人，还好这书越读越想读，而且感觉读一次不可能完全理解。
一些摘抄如下：
■什么是悲观主义？我以为就是“透” 观主义。不要着眼于“悲”，要着眼于 “观”～万事万物都会过去的，人是要死的，欲望永远不能满足，太阳底下无新事……这就是悲观。悲观主义是一个态度；是一个勇敢的人的态度。得不到快乐，很快乐，这就是悲观主义。如此就有自知之明，知人之明，知物之明，知世之明。一切都无可奈何，难过的，但是透彻。
■“风格”的定义，我最近想到的诠释是，“敏于受影响，烈于展个性，是谓风格。”
■唐是盛装，宋是便衣，元是裤衩背心。拿食物来比，唐诗是鸡鸭蹄膀，宋词是热炒冷盆，元曲是路边小小滩的豆腐脑脆、脆麻花。
■古人说，少年读书如窗中窥月，壮年读书如阶前仰月，老年读书如山顶望月。
■悲剧精神，是西方文化的重心，悲观主义，是东方文化的重心；悲剧精神是阳刚的、男性的，悲观主义是阴柔的、回避现实的，西方酒神是狂欢，所谓酒神精神，东方人歌颂酒，是回避、厌世，高不开生活层面，从末上升到悲剧精神。
■悲观是一种远见，鼠目寸光的人，不可能悲观。
■中国从前讲琴棋书画要通，今天失传了，倒霉了。现在的中国科学家，你问他音乐，他以不懂为乐。我们在西方，要通气些，他们的人文教养正常。
■杜甫的《登高》近乎于钢琴协奏曲，有贝多芬，勃拉姆斯的风范。
■老子精炼奥妙，庄子汪洋恣肆，孟子庄严雄辩，墨子质朴生动，韩非子犀利明畅，荀子严密透辟，孔子圆融周到～孔子调皮、滑头，话从不说死。
■佛教造大佛用于视觉；击鼓敲木鱼，用于听觉；焚香，用于嗅觉；素食，用于味觉～人类这般伟大、聪明，为什么不用于人类自己，而去奉神？
■宗教是父母，艺术是孩子。艺术在童年时靠父母，长大后，就很难管了。艺术到了哀乐中年，渐渐老去，宗教管不着了。艺术是单身汉，他只是有一个朋友～哲学。
以下是艺术与哲学的对话一一
艺术：我是有父母的，你怎么没有？
哲学：我是私生子。
艺术：一点传说也没有吗？
哲学：听说过，是怀疑。
艺术：你生来连童年都没有吗？
哲学：我们是没有神童的。
艺术：（沉思）。
哲学：老弟，别哀伤，哲学可以返老还童。艺术是童年在前，哲学是童年在后。艺术，你也可以寻得第二次童年啊！
■全部基督教教义，就是“你要人如何待你，你就如何待人”。
■善，因是无报偿的，才可爱；恶，应是无恶报的，才可恶。在智慧层面上，宗教低于哲学，宗教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低层次的，平民的，乡愿的。善之可爱，即因无报偿。
■西方一切归于神，中国一切归于自然。
■艺术是点，不是面，是塔尖，不是马路，大艺术家，大天才只谈塔尖，不谈马路的。
■艺术家敏于受影响的，受了影响而卓然独立的，是天才。智者，是对一切都发生惊奇的人。
■文明应该是指精神道德的高度，文化应该是指心灵智慧的创造。
■我们常听说“五月花”是轮船名，载英人开到新大陆，多数是清教徒。这船开到美国，美国文学就开始了。
■本杰明·富兰克林，做过出版商，后从政，做公事又是科学家。避雷针的发明者，放风筝，把电传下来。
■美国有两个开过元勋，一个是政治上开过国的华盛顿，一个是文学上开过国的华盛顿，叫华盛顿·欧文。萨克雷称他是“从新世界派来的文学公使”。他的第一本书是《纽约史》，第二本是《见闻札记》，这也是他的成名之作。欧文的正统作品是《华盛顿传》生动真切（华盛顿写华盛顿）。
■能创造影响的，是一个天才；能接受影响的，也是一个天才。“影响”是天才之间的事儿。
■永恒是长长的一连串现实，现实是短短的一小段永恒。
■自己耕耘，自己收获，自己培养自己，自己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宗教为什么流行几千年？哲学为什么吸引人一生苦苦思想？科学为什么被人群研究？因为人认为有进天堂的可能（宗教信仰），认为有得到真理的可能（研究哲学），认为有认识世界的可能（从事科学）——进天堂了吗？得到真理的吗？认识世界了吗？没有，还在进行中，因此世界很热闹，很有希望。
■夫妻的意思就是凭道义、义务，共同生活，是守约，不能去要求爱情。爱情是青春、美貌、神秘。夫妻呢，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爱情是以性为基点，化出种种非信的幻想和神话——归结还是性。
■西方人称电视是白痴灯笼，最有教养的人，家里没有电视。最多给孩小孩子看看，屏幕越来越大，脑子越来越小。
■读书开始是有所选择的，后来，是开卷有益，开始往往好高骛远。开始都说要浅，浅到刚开始就可以居高临下。至少到60岁以后才能什么书拿起来看，因为触动你去思考，磨砺你的辨别力，成立你自己的体系性。
■认真的说，你们还不是读书人，不相信你拿一本书我来提问，怎么样？要能读后评得中肯，评得自成一家，评得听着眉飞色舞，这才是读者。
■每个人都有缺点，克服缺点的最好办法是发扬优点。发扬优点，缺点全部瓦解——不是什么一步一个脚印，像狗在雪地上走。狗还有四个脚印呢，许多脚印。
■五年来，我们的课遭到许多嘲笑。我知道的，一件事，有人嘲笑，有人赞赏，那就像一回事儿了，否则太冷清——只要有人在研究一件事儿，我都赞成，哪怕研究打麻将——假如连续五年研究一个题目，不谋利，不谋名，而且不是傻子，一定是值得尊重的，钦佩的。认真做事，总不该反对，嘲笑我们讲课，不是文化水准问题，是品质问题，有品质的人不会笑。
■日记，是写给自己的信；信呢，是写给别人的日记。
■对子女的好，好在心里不要多讲。
■我可以彻底的说，艺术本来也只是一个梦，不过比权势的梦、财富的梦、情欲的梦更美一些，更持久一些，艺术是个最好的梦。
■人一定是这样的，权势、财富，只有炫耀，不能共享，一共享，就对立了，一半财富权利给了你了。情绪呢，是两个人的事，不能有第三者。比下来，艺术是可以共享的。天性优美，才华高超，可以放在政治上、商业上、爱情上，但都会失败、失算，过气——放在艺术上最好。
■人活着，时时要有死的恳切，死了，这一切又为何呢？那么，我活着，就知道该如何了。所以时时刻刻要有死的恳切是指这个意思。
■生活像什么呢？像上街去买鞋，两双同价的鞋，智者选了好看的，愚者选了难看的。生活像什 么呢？ 傍晚上酒吧，智者选了美味的酒，愚者买了烂酒，还喝醉了。
所以，快乐来自智慧，又滋养了智慧。
生活听起来没有奇怪，人人都在吃喝玩乐。没有享受到的生活，算不上生活。把生理物理的变化，提升为艺术的高度，这就是生活、艺术的一元论。
生活嘛，庸俗一点，艺术，很高超——没那么便宜。
■梦的解析：
一，梦是一种精神活动。动机往往是寻求满足的愿望。
二，梦是潜意识的自我表现，自我、超我稍稍休息时，本我放出来了——但超我、自我还是看管着，人很少能在梦中真正快乐过、满足过。
天才的潜意识和性欲特别强——天才的自我超我，也要特别强。
三，梦是极度歪曲的潜意识的表现，如不是，让潜意识统统放出来，那岂非现实生活还不如梦好？
四，不论好梦、坏梦，对人都是有好处的。梦中美景往往超过现实，如心称意的做梦远远超过现实。
弗洛伊德认为梦与精神病有相似之点，梦，精神病，都是
潜意识得不到满足的现象。
我的结论：意识，是人性的，潜意识，是魔性的。
■老子：“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
富，是要知足；百万富翁，不富，因为不知足，他们在玩数宇游戏。金钱和健康一样，一个健美男子，天天躺床上，有什么用？有钱，要会用。
■人在平时是不想到死的，好像可以千年万年活下去。这种心理状态，就是佛家说的“贪、嗔、痴”——“嗔”，老怪人家，老是责怒；要这要那，叫“贪”，一天到晚的行为，叫
“病”。总之，老是想占有身外之物，买房，买地，买首饰，买来了，就是 “我的”，自己用完还要传给儿孙。放跟去看芸芸众生，不例外地想赚钱，想购物。
■生活是什么？生活是死前的一段过程。凭这个，凭这样一念，就产生了宗教、哲学、文化、艺术。可是宗教、哲学、文化、艺术，又是要死的——太阳，将会冷却，地球在太阳系毀灭之前，就要出现冰河期，人类无法生存。可是未日看来还远，教堂、博物馆、美术馆、图书馆，煞有介事，庄严肃穆，昔在今在永在的样子——其实都是毁灭前的景观。
我是怀着悲伤的眼光，看着不知悲伤的事物。
■奉劝诸位：除了灾难、病痛，时时刻刻要快乐。尤其是眼晴的快乐。要看到一切快乐的事物。耳朵是听不到快乐的，眼晴可以。你到乡村，风在吹，水在流，那是快乐。
你是艺木家，你就是人问的凤凰，一到哪里，人间的百鸟就会朝凤——你这风凰在百鸟中是一声不响的。
■雕理、建筑、绘画，是生的艺术，要活下去的。舞蹈、音乐，是死的艺术，流动的，流过去了，就没有了。文学是脑的艺术，无声无色，和感官没有关系，去感动你。魔术性最大就是文学，你感动了——就是几个宇呀！
■其实讲规律，就是乐观主义；讲命运，就是悲观主义。
看完书，感觉木心先生是个幽默、文雅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