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寨戏院(下)
这种看的“戏法”其实是有人把奇形怪状的死去的新生儿用药水泡了,密封在一个玻璃瓶子里。现在想来,只觉得残忍和不忍。当然,我相信这些东西肯定是医学研究机构或者医院出来的,以前被用作科学研究,但因为某种原因,流落到了民间,被“有心人”或者“好事者”用来作为生财的门道。这也无可厚非,我只为那些降临人间的小天使感到悲伤和难过。曾经在《读者》中看到:“上帝如果特别喜欢某个人,在他(她)将要降生的时候,都会咬其一口。”所以天生带有某种缺陷的人都是造物主所极其钟爱的,可以说是钟灵顶秀之辈,天赋异禀之人。但他们呢,大约是上天太厚爱他们了吧,“咬”得也太重了一些,早早地把他们收了回去,带在身边。
再往后,这样事情再也没出现过,代之而来的是歌舞团和马戏团。
歌舞团,外面简易地搭个台子,放着重低音的音响,声音开得很大。台上站个男主持人,个子矮矮的,油头满面,拿着话筒大喊大叫。有几个女的,都烫着大波浪,穿着过分暴露,花枝招展的,水蛇一样在台子上扭来扭去,好像那三块布片子底下藏着虱子、跳蚤,非要抖抖才成。成年男人是最大的观看人群,黑压压一片,眼珠子一动不动,喉结一鼓一动的,像是癞蛤蟆在大口大口喘气。所有的人都单独看着,也不交流,手在裤子口袋里攥了又攥,手心都被汗浸湿了,心底暗暗拿自家的黄脸婆做了比较,然后终于下定决心,买了张票——两块钱一张,进去了。老年人则是最反感的,往往劝不住自己的儿子,当然也不好意思明着劝,只是旁敲侧击地说说,意思不要随便花钱,钱要花在该花的地方上,然后使劲跺了跺脚,转头对孙子语重心长地讲:“那是亏人哩,你不要看,别学那坏怂样子......”
马戏团,则属于老少皆宜,雅俗共赏,一张票也是两块钱。我到现在只看了一次,还是桥子屲社的郭虎林请我看的。先是有孩子站在一块板上,下面有个圆筒,他荡完了这边荡那边,如此巡回往复,展示其平衡性。再有双人顶缸。缸是瓷缸,油桶子那样粗。一个人顶过去,另一个人接着,用头或者用背。缸辗转于背,平平稳稳,看不出会发生一点儿闪失。还有骑马,展示精湛的骑术。把马打起来,七八匹马一起跑,绕着场地转圈。有一骑手,忽而从这匹马跳到那匹马身上,时而立于马头,时而抓着马尾,时而脚跨着马俯身下去用手或嘴拿地上的花儿。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们的压轴节目,叫做空中飞人。两个人,一男一女,穿着表演服装,身上挂着保险绳,先绕着场地旋转,突然男的抱紧女的,离地而起,绕着中心那根铁柱不停地旋转。半空悬吊有很多横杆,他们一会儿脚勾着横杆,张开双臂,想要拥抱未来;一会儿又踩着背,像极马踏飞燕。到了最后,蓦然松开双手,从空中落下,快到底时,轻飘飘地抓住了最底层的横杆,在上面荡上几荡,翻身下来,扬手低头向观众致谢。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表演结束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邵寨戏院越来越破败,再加上搭建舞台的设备日益齐全,技术更加进步,于是唱大戏的地方也挪到了城隍庙场场、农贸市场以及文化广场,直到近几年政府出资在原先骡马交易市场建造了现在的新邵寨戏院,只是再也没有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了。
那时,镇中心还没有建起那座花坛,还是空落落一大片,是赶集的人们用来摆摊做小生意的,或卖菜,或卖点针线头脑、底裤袜子等,或卖小吃,主要是凉粉、饸饹面、面皮,油膏、麻花、菜盒子之类。当然,还有我最爱吃的烧煮的豆腐脑。一屡屡的炊烟伴着阵阵的吆喝声,在青天白云里,愈来愈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