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没有等到你》
文｜陆辰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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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沈白是我一生中最大的玩笑。
我叫姜习，据我爷爷说我们老姜家是姜子牙的后代。每次我爷爷说这话的时候我奶奶总是在一旁撇撇嘴，说她当年就是这样被爷爷骗到的，爷爷听到后总是笑个不停。
这事街里街坊都传遍了，以至于在学校里他们都叫我姜千金，因为我是丞相姜子牙的后代。
小的时候，对于这个称呼我总是骄傲不已，仿佛我真的是姜子牙家的千金小姐。隔壁班那个小胖子受欺负时总会报上我的名字，因为我告诉他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提我姜千金的名号，我帮你揍他们。为这事，从小我没少挨我妈的打。
后来那个小胖子转学了，他欠我的那杯香飘飘奶茶还没给我，以至于我偷偷骂了他好些回。当时年纪还小，小孩子的忘性比较大，所以慢慢的我就把那个小胖子忘了。
如今，我也成为了一名惩奸除恶的人民警察。我绝食多天才换来我妈的点头同意，她总是觉得警察这行太危险，我作为一个女孩子就应该奋斗在教师岗位，然后相夫教子。
可是我有我的理想抱负，倒是我爸觉得我从小就爱打抱不平，做警察是再合适不过了。
再次遇见沈白的时候，是在我出外勤的那天。我们接到消息，肖飞（社会人称肖哥）晚上要在红运仓库秘密交易。我们盯他已经盯了一个多月了，这次终于逮到机会了。
到达交易地点的时候，肖飞他们还没来，于是我们分头埋伏在仓库周围，只等他们一出现就包抄上去。差不多半个小时过后，肖飞等两拨人果然出现了，但是他们刚出现开始交易，夜色中就看到一个人神色匆忙的跑过来低头跟肖飞说了些什么，不过距离太远我没有听到。紧接着肖飞就警惕着向四周看，然后两拨人分别向两个方向匆匆离去。
耳朵里传来队长的声音:“姜习，姜习，收到后马上从后面包抄过去，萝卜会从侧面接应你。”
萝卜是我在队里的同事，平时对我很是照顾。萝卜本名罗伯，比我大一届，也是警校毕业，算起来是我的师兄，论办案方面，萝卜比我有经验。
收到指令后，我悄悄的弯腰绕到仓库后面，擒贼先擒王，我打算先抓住肖飞，然后…嘿嘿，挟天子以令诸侯。呸呸呸，我可是警察，我在想什么呢！姜习，你一定要抓住这个肖飞。
我刚跑出去两步，不知道是哪位大哥开了枪一下子就惊动了肖飞他们。结果，我就直接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了。肖飞显然也愣了，于是我俩大眼瞪小眼。直到萝卜一声大喊，“姜习，小心！”
我猛然反应过来，可是肖飞已经朝萝卜开了枪，砰的一声枪响打在了萝卜肚子上。我有点着急，“萝卜…”我掏出枪对准肖飞的时候，他也同时把枪口对准了我，两声枪响过后，我和他同时倒地，只是…他死了，我没事。
刚才枪响的瞬间不知道是谁冲出来一把抱住我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我以为是萝卜，回头却意外撞入一张陌生的脸。那人闷哼一声，抬眼道:“还不起来，你是想压死我还是想干嘛？”
我抱歉地笑笑，赶忙从他身上爬起来。这才发现，他右肩中枪，原来肖飞那一枪没有打偏，而是打在了他身上。队长这时已经带人将肖飞其余的手下抓起来了。
队长一看到我急忙跑过来，“姜习，没事吧？” 我摇摇头，“我没事，多亏了这位兄弟。”我指了指旁边的这个人，队长朝他点点头，转而去看受伤的萝卜。
我回过头又打量了他一下，陌生的脸是我不曾认识的。“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可能命都扔在这儿了。你受伤了，我送你去医院吧。”
那人笑笑点了点头。
我开车送他去医院的路上，他的胳膊一直在流血，可是他却一声没吭。让我不由得佩服起他的胆量和坚忍。
他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一直拉住我的手不放，医生护士都看向我，我尴尬一笑，拍拍他的手，“你放心，我哪也不去，就在外面等你出来。”听到我的话，他才松开手，目送他进入手术室，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低头看见手上还有那个人的血，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我是不愿意欠别人的恩情的，如今，这可真是天大的恩情，没有他，就没有我姜习的明天。
折腾了半天，外面的天也蒙蒙亮了。忽然想起来萝卜也受伤了，于是赶快去病房里看他，萝卜一见我来了，就想坐起来。我赶紧招呼他躺下别动，“姜习，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萝卜，你怎么样？还好吧？”萝卜都受伤了，还在关心我，让我眼眶有点湿润，听到我没事，萝卜松了一口气。
既然萝卜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那个人救了我的命，于情于理我也该去看看他。当我提着热粥进入病房的时候，那个一直望着门口的人见我来了，倏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转过去的时候好像牵动了右肩的伤口，那人疼的皱了皱眉。我赶快过去把粥放下，想看看他的伤口，他却固执的不理我。
“你走，刚才既然走了还回来干什么？”他的冷言冷语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现在别扭的他跟刚才一路咬牙不吭声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我想去给他倒碗粥喝，我猜他一定饿了。他可能是以为我真的要走，回头一把拉住我，因为用力，右肩纱布已经透出了血。他没说什么，只是盯着我看，像小孩子盯着自己心爱的玩具一样，带着点固执，还有一丝祈求。
我不走，我就是想给你倒碗粥来。你伤口出血了，我去叫医生。他这才松开我，医生看了看伤口，皱了皱眉，转而看向我，“姑娘，虽然说你们现在感情好，都是年轻人，但是你男朋友需要静养，千万不可做些费力的事情，以免碰到他的伤口。”
医生这话说的莫名其妙，我想了好几秒才明白他在说什么。“我们不是…”越着急我就越说不出来。医生自顾自的说:“我都明白，你也不用说了。来日方长嘛。”医生走了之后，旁边低低地笑声转为大笑，“嗯。说得对，来日方长。”
我斜睨了他一眼，这人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你好，我叫姜习，谢谢你昨天的救命之恩。医药费我已经付过了，既然你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养伤。”
“等等，我救了你，你就这样报答你的救命恩人？我饿了，我要喝粥，你喂我。”
“什么？你又不是没手，我为什么要喂你？”我瞪着他，他眼睛往右肩纱布瞟了瞟，然后可怜兮兮的看着我。
我这个人最是心软，认命的给他倒了碗粥。舀了一勺粥，放在嘴边吹了吹，喂他吃下。他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沈白，我叫沈白。”
沈白？这名字有点熟悉，就是想不起在哪听过。“哦！”我继续给他喂粥，一碗粥很快见底。
“我还想吃。”
我把眉一挑，你是猪吗？吃那么多。”
“喂，姜习！我好歹也有一个182的个子啊，我吃一碗粥当然不够了。”
我把保温桶里的粥都给他倒上了，不是想吃吗？那就吃个够，保证你下次再也不想吃了。
他吃的倒是欢快的很，慢慢的我和他倒也熟络起来了。闲聊时我问他:“那天晚上，你怎么会出现在红运仓库？你…你…”
“你什么你？”
我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不会是肖飞他们的人吧？”
他吃着苹果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姜习，你这个女人，你是不是想害死我？我要是他们的人那天晚上干嘛要救你？我好心救你一命，你居然还怀疑我。”
我连忙摇头解释，“不是的。我就是好奇，那天晚上你怎么会出现在那儿？”
“那几天我是帮忙在那看仓库来着，我表哥开口了，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啊。”
“哦！对了，你是做什么的？我还只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啊？嗯…我就是平常帮我表哥开开车送送货什么的。对了，我还在以会书店兼职整理书什么的。”
“以会书店？我经常去那看书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他撇撇嘴，“还说呢！我这一个月都在那，我从来就没见你去过书店。”
“啊！我这一个月都在队里，因为要抓肖飞，所以大家都加班加点，就没抽出空去书店。这下好了，肖飞死了，同伙也抓住了，终于可以好好放松放松了。”
沈白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我就照顾了他一个星期。也许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有的人认识了好多年也不过只是点头之交，而有的人只认识了一个星期就像多年的老友一样。
因为有沈白在，我去书店看书的时候，可以有免费的橙汁喝，我开始觉得有沈白在身边还挺不错的。
每次我加班的时候，沈白就会来给我送夜宵。同事们都打趣我这男朋友真是贴心啊。沈白总是大方的笑笑，“没办法，你们加班太辛苦，我怕我们家姜习饿瘦了。”而萝卜只要一看到沈白，脸色就变的很不好看。
起初我总跟他们解释沈白跟我只是朋友，不是那种关系。每次我说这话的时候沈白就一脸委屈的看着我，仿佛我是一个占了他便宜还不给他名分的人。后来，我也就习惯了不再解释。
直到有一天，萝卜把我叫出来。他看起来有点紧张，有些犹豫。我问他有事吗？他像是下定决心般看着我:“姜习，你知道吗？沈白不是什么好人，你别被他骗了。”
我有点莫名其妙，“沈白不是好人？你怎么知道？”
萝卜有点欲言又止，“总之，你相信我。沈白他真的不是什么好人，具体的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因为我还没有查清楚。”
我觉得有点好笑，又不是查案子。他们都说萝卜喜欢我，可是萝卜从没跟我表示过。听萝卜今天说的这话，再加上之前沈白每次来队里，萝卜都不太高兴，让我有种萝卜是因为不喜欢沈白赌气说他不是好人的感觉。
我笑着对萝卜说:“萝卜，你不了解沈白。他不是坏人。等你们熟悉之后，你就知道了。”
萝卜一脸“就知道你不信”的样子，“总之，你自己注意点。我会尽快查清楚的。”
“姜习，你看，这是什么？”沈白手里举着一个袋子，他离我十米远我好像都闻到了蟹黄包的香味儿。
我激动的朝沈白跑过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袋子。深吸一口气，鼻腔里满满的都是蟹黄的味道。我冲萝卜晃了晃，“要不要一块吃？这个可不好排队呢！”
萝卜没接我的话，却是看向沈白。“你不是警察。最好不要总往这跑，也不要总是来找姜习。她是个好女孩。”
我朝萝卜打着眼色，这样的敌意是不是太明显了…
沈白收起平时一副玩笑的样子，脸上竟多了几分郑重的神色。“我知道姜习是个好姑娘。所以…我更要"好好照顾"她了”，最好能把她的名字照顾到我的户口本上去。是吧？姜习”果然，沈白说着说着就不正经起来。
我回了个白眼给他，萝卜已经皱着眉头走开了。沈白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轻笑着靠近我，“喂，姜习。想不到惦记你的人还真不少。幸好，我下手比较早。”
我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
沈白幽幽的看着我，“你没看出来罗伯和书店那个小子都喜欢你么？”
我震惊的看着他，萝卜喜欢我这件事，我听队里的同事们说过。可是书店那个男孩子比我小三岁啊，怎么可能呢？
这时轮到沈白欣慰的笑笑，“还好你神经比较大条，对感情的事并不敏感，我就做个好事把你收了吧！”
我胳膊用力一顶捶在他胸口，“想得美！”
他装模作样的捂住胸口直呼，“姜习，你谋杀亲夫！”
我径自往前走去，嘴角却不自觉拉开一条弧度。也许我都没有发现，现在的我已经越来越离不开沈白了。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岁月静好，可没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彻底打破了现在的生活，也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那天下午，我约沈白去书店。可是他说那天他正在外地送货，等回来给我带礼物。虽然心里有种淡淡的失落感，我还是笑着挂断了电话自己去了以会书店。
我刚到书店选了书坐下，手机就震动起来。“喂？萝卜。什么？今晚有重大行动？我怎么没收到消息？好，我马上回去。”
出门招呼出租车赶回警局，萝卜说肖飞死后，又有新的人接替了肖飞。前些天我一直在医院照顾沈白，所以开会的时候就没有通知我。由于一直没查到新接任的人有什么动向，所以这事也就没告诉我。今天，我们收到线报，接替肖飞的人今晚要继续肖飞之前的交易。地点在方正码头。
等我火急火燎回到警局，大家正在会议室开会，研究晚上的抓捕事宜。萝卜一见我，“姜习，你来了。快坐。”
“萝卜，怎么回事？接替肖飞的是谁？”
萝卜看着我神色不明，“具体姓名不清楚，只知道底下人都叫他沈哥。据我们得到的消息，这个沈哥来头不小，背后还有人撑腰。”
听到“沈哥”这个名字，我心里咯噔一下。我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不可能是他，沈白今天去外地送货了，我怎么能胡思乱想？姜习，你真是疯了。
“姜习，姜习…”
“啊？怎么了？”
“你没事吧？怎么脸色发白，要不要休息一下。今天晚上的行动，你还是别参加了。”
“没事的，可能有点热。我今天一定要参与行动。”
晚上出发之前，我给沈白打了个电话但是那边一直没有人接。我心里的预感越来越强。我怕那个沈哥就是沈白，我怕一会的情况我无法收场。
我们前脚刚到方正码头布置好，沈哥他们后脚就来了。躲在远处，我的心里怦怦跳，就算是上次抓肖飞我都没有这么紧张过，我试图在夜色里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此刻我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来来回回看了两遍，吁，还好，没有他。天知道，汗水已经浸湿了我的T恤衫。
他们这次学聪明了，交易之前派小弟四处查看有没有警察，还好我们藏的隐蔽。交易开始了差不多五分钟，队长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各小组注意，按计划行事…等等，原地待命。”
正疑惑为什么不立刻进行抓捕，黑暗中出现一个人正慢慢走向交易的那些人。有小弟眼尖的看到了那人，马上跑过去低头叫了声“沈哥”。队长的声音再次传来，“各小组注意，沈哥出现，注意抓捕，别让他跑了。”
我的脑子已经开始混乱，那人走路的步伐姿态，以及那人的身影。实在是太像…沈白。
萝卜他们冲上去围捕的时候，我还在埋伏点那里失神。听到枪响猛然惊醒，也跟着冲上去。双方已经交火，码头一片混乱。此时我只担心沈白的安全，码头旁边的货物不知何时已经起火，浓烟顺着风向吹了过来，我眼里有点呛得慌，这么混乱的场面只有不时传来的枪声。
我大声的叫着他的名字，“沈白，沈白。”回答我的只有枪响，突然间我听到一声“沈哥，小心。”前方突然有个人跪了下来，仔细一看正是沈白，我不顾一切的跑过去想扶他起来。
他抬头看见我时满脸惊愕，继而是紧张不安。“姜习，你怎么在这？我…对不起。”平日温润帅气的脸上沾染了灰尘和鲜血，刚才那一枪正打在沈白腿上，正在不停的淌着血。
我半跪在地上抱住他，“别说了，沈白。”他也沉默了，伸出手搂住我。任凭身边枪响不断，我们也像没听到一样。
慢慢的枪声渐渐没了，萝卜举着枪靠近过来，“沈白，放开姜习。跟我回警局。”
沈白松开我，用袖口去蹭我脸上的灰。萝卜一把将我拉到后面，一边拿枪指着沈白。一边掏出手铐。
沈白的瞳孔忽然放大，拼命朝我跑过来带着我一转身，他抱着我的身形晃动了一下，慢慢的扶着我滑坐在地上。萝卜迅速朝对面的那个人开了枪，又是沈白救了我。
这一枪正中沈白胸口的位置，我焦急的喊着他的名字，“沈白，沈白，我不要你死。”他似乎是想抬手擦去我的眼泪，然而努力了半天却没抬起来。“姜习，不哭。欠你的…那杯奶茶，始终没…没给你。你…不会怪我吧？看来我…我今生是…咳…娶不到你做媳妇了。”
就在我悲痛又吃惊的目光中，沈白已经彻底没了气息。他刚才说什么？欠我的那杯奶茶？我的泪水不断的涌出来，居然是他，那个以前需要我保护的小胖子。
记得小时候，邻班有个小胖子总被人欺负。有一次，姜习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把欺负他的几个小男生都揍了一遍。但是姜习自己也没讨到什么便宜，漂亮的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那个小胖子走过来捧起姜习的脸轻轻的吹，“我知道，你叫姜习。等我长大后，一定娶你，你要等着我。”那时候的姜习就这样傻乎乎的点了头。她居然忘了，那个小胖子的名字，就叫沈白。
沈白死后，姜习从警局辞了职，去了一个小镇当老师。临走前，萝卜不停的跟她道歉，请她不要辞职。她还是一个人去了那江南小镇。这里的孩子们都很喜欢小姜老师，只是老师经常坐在石桥旁看着远方，一个人喃喃自语，“沈白，我还是没有等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