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带钥匙的旅行
出游总会有在夜里醉酒的时候。虽然不至于沦落到露宿街头,在床上浑浑噩噩不省人事的还是不少。午夜梦回时惊醒,伸手一摸,钱包手机钥匙和贞操都在,于是又可以安心地睡去。
这么些年来,不论出门或远游,钱包手机钥匙似乎已经成了标配。前面两样足够我看尽外面花花世界的喜怒哀乐,后者则让我在觉得累了的时候有个独处发泄排解休息的地方。
一个人在外,早就习惯了给父母画些厚实美味的饼,报喜不报忧。这其实是同我妈那里学来的。每每打电话回家,总是会不自觉的问上一句:“家里都好吗?” 然后电话那头大略上都会不加思索的回上一句:“都好。”
我妈是个老实人,说不得骗话,稍有迟疑的答话我基本都会察觉,然后打破砂锅地问个究竟。很多家里不能说的或是不该说的事情就是这么从她支支吾吾的话语里得知的。然而那些故事无一不例外的都是过去式,在我已经无能为力地时候才看似若无其事地浮出水面。有一次她在路上被摩托车撞上伤到了腰椎,只能躺在家中地板上休息,全靠我爸和邻居阿姨的照料。我却只配在一个多月后才知道。那种时候,任何话语都已经无力,无奈的滋味都淤积在电话这头。
或许是出于情感亏欠的报复心理,又或许是家中人善意的互相伤害,我也开始把自己工作身体生活中的一切不愉快都摁了下来。自认扯谎的手段是不会比我妈高明的,所以有事的时候我给家里电话总是特别得少。
人前光鲜亮丽的外表要有,人后留给自己独处的空间也得认真经营。出门带着钥匙,好像有了铠甲,也有了软肋。钥匙在,退路就在,若是丢了,那个能够可以哭泣的角落也就回不去了。一个人的房间可以很简单,就像《三重门》里写的:“有张床就行!” 甚至 “连床都不用,有扇门就行!”
自认我的住处不至于这般磕碜,但在爸妈眼里却是极不如意的。嘴上虽然没说,但是从他们来我住处时的神色不难看出来。毕竟大半辈子有自己房子生活的他们,对于儿子选择一个人在外生活还要与人合租的事实一时半会儿恐怕是不能接受的。或许这便是两代人生活方式上的代沟吧。
我同表弟之间便没有这样的分歧。我没有亲兄弟,所以同表弟联系不少。他小我一岁左右,很爱读书,房间随处都堆着。内容也是五花八门,科学人文,无不缺席。同他在一起,总是会不断地听着各种故事和观点。虽然不是每个都有兴趣,但我不得不佩服他的阅读量,也不得不承认在很多像买房户口等问题上他比我看得更远。
表弟曾经留洋有段日子,如今在一个人在广州做着一份体面的工作,也是合租着房子。他一直说着让我有机会去他那里呆上两天,却一直没能如愿,直到今年过年时间充裕,我才把广州选作了回新加坡的最后一站。
飞机的前一天我是在他那里凑合的。那是离市中心很近的狭窄巷子里一栋老旧的小楼,入口是一条更不起眼的小路,估计只容得两个成年人并肩着走,稍不留神就会错过。尾端有一扇刷着银色油漆的老式铁门。虽然已经换上了现代的防盗解锁,却总是在开了门之后关不严实,死命地报警。
这样的老楼还未曾来得及装上电梯,表弟的住处在四楼,我们这个年纪爬起来还不算吃力。两室一厅的房子,门后面的私人空间,共用的厕所厨房。看得出男人打扫收拾的利落,也瞧得见平日里工作的匆忙。生活所需的物件都在那里,又好像都少了点家的感觉。我想这恐怕就是一个人在外打拼过日子共同的模样吧。虽然不是我的住处,却是满眼的熟悉。那个晚上躺在表弟旁边的我睡得并不好。床是足够大的,无奈只有一个枕头。我就是挺着发酸的脖子隔天一早赶上了回新加坡的飞机,结束了这三十来天的回国之旅。
因为种种契机,这一趟回国意外地长,也包括了一段有趣的旅行,意料之中与之外的有趣。出门的时候,我照例是一个人背起行囊。不同的是,我朝那屋内喊上一句:“妈~我不带钥匙了啊……”
“哦~”
听见里面有熟悉的声音这么简单地应了一声,我才安心地带上了门。
一串钥匙并没有多少份量,出门带在身上的时候却让人觉得心里踏实。如果有的选择,我还是喜欢不带钥匙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