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

2018-01-04  本文已影响0人  溪边孤树

难以置信的是,我这样一个排斥非主流的人,竟然有一个特别非主流的朋友。

他叫开心,是我小学的死党之一。

开心小时候长的很是清秀,因为父亲是乡下歌舞团的老板,所以能唱会跳,拿起话筒一点都不犯怵。他也因此在小学六年级成功当上学校的文艺部部长,在儿童节联欢晚会、元旦联欢晚会上都是台柱子。六年级那年,很多女生已经开始发育,随着就情窦初开了,那时候的开心没少收到小纸条。那时候的开心,也是真的开心,在学校走路都是横着。我跟在他身后只负责收回头率。

我们这里的小歌舞团,专门负责红白事。结婚图热闹,喜丧图吉利,都要找这种人。他们往往没什么特殊的才艺,一支唢呐一套锣鼓,舞台简单一搭,无论歌曲还是戏曲,开嗓子就唱。演出结束,向东家结账,然后收拾家伙什儿走人。开心的爸爸就做这笔生意。

记得五年级的儿童节联欢会,开心上台开嗓,唱了个《小姑贤》。意犹未尽,又喊:“来来来,都呱唧呱唧,俺给咱们来个又蹦又跳的节目!”

一口的土里土气,咋咋呼呼,果然是乡下小歌舞团的台风。

那天开心又唱了一首中文版《眉飞色舞》,他学李贞贤的样子将小拇指放在唇边,另一只手假装挥舞着一只扇子。

他果然在又蹦又跳。仅仅在“又蹦又跳”。

我问过开心将来想做什么,他信心满满地说:“大明星!我要当大明星!”

当大明星的第一步,他觉得,就是要与众不同。穿不同的衣服,用不同的笔记本,理不同的发型,还要戴首饰。那时候的开心穿带着划痕的牛仔裤,用印着奇怪繁体字的笔记本,理毛刺头,用发胶,花零花钱买树脂高仿的奇异首饰。他很欣赏自己的非主流装扮。

后来我们升入不同的初中,就很少再联系,只有周末才偶尔在一起聊天。聊聊自己的学校和同学。

有一次我去找开心,他没在家。但是他的父亲在。那时候,开心的父亲已经不再是歌舞团的老板,而是一个长途货车司机,常常出门在外。叔叔叫住我,向我诉苦水,说开心在学校没有好好学习,还交了女朋友。还说,翔宇啊你这孩子向来懂事沉稳,你不妨说说开心。

我回忆起开心在小学唱那首《眉飞色舞》时的场景,竟然很认真地对开心的父亲说:“叔,你放心吧,开心他很有才华,将来一定有出息。”

那时候我挺崇拜他的,觉得他不成为刘德华那样的大明星简直是天理不容。那个人生岁月里的我们都头脑简单,或者说过于单纯。我们只看到彼岸的美丽,还没有意识到脚下那条又深又远的鸿沟。好像梦想这种东西,就像电视台每天下午七点半播出的动画片,你只需要拿好遥控器在电视机前等几分钟,它就会如期而至了。可是长大了才意识到,七点半之前,那半小时的《新闻联播》是你躲不过去的现实,你怎么换台都没用。

如今我明白了这个道理,距那时已经过去了七年。

我升入高中的时候,开心已经辍学打工了。开始在一家理发店做学徒,给顾客洗洗头,吹吹风。他也开始慢慢改变,脱下了那身非主流的装扮,穿着素了不少,面孔成熟了不少。

我上大学的时候跟开心聊过天,他已经在策划开自己的一家美发店,自己做小老板。还说,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老板娘,哈哈哈。

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唱那首《眉飞色舞》。或者说,那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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