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岁月，窗向南

早上起来的时候，屋檐下蜘蛛网的一边被扯断了一个角，昨夜星辰便飘在了那丝蛛网上。

水苔在青色的砖头间长出来，整面墙变成了绿色，粉尘从斑驳的墙体上落下来，有轻微的声音在空无一物的天空中回旋着。

居然有一朵白色的梨花在秋天里开出来，挂在枝头的最末端，在屋檐下摇曳着，似乎在向着整个秋天炫耀。

奶奶住过的小屋还在。窗向南，窗前她扶过的扶栏已经落满灰尘，那盏在黑夜里一直亮到清晨的煤油灯也已经熄灭。空荡荡的窗对着远处的山，山与山之间的峡谷被朝阳打出朦胧的金色，白云似乎被拉近了挂在屋檐下。

有些故事已经结束，讲故事的人也已经不在。有灰尘漂浮着，在有阳光打进来的窗前飞了出去，洒满山岗，洒满每一个我能看到的地方。

有人说，每一次告别，天上就会多一颗星，然后又熄灭。

从前，在没有月光的夜里，奶奶房间的灯光会从房间里透出来，在黑夜里晃动，也在对面的墙上闪烁。

我喜欢看灯光在墙上闪烁的样子。屋檐在星空下伸出去，屋檐下就是白色的墙，黑夜里的灯光被风吹动，就在白色的墙上摇晃着。

不知是哪一年，有燕子在屋檐下筑了窝。某一个早晨，我弟跑着来告诉我他的发现。后来那燕子就在屋檐下安了家。春去冬来，冬去春来，它们总能找到回家的路，总能在回来时修复有些破旧的巢。

燕子去了又归，故事完了还有人再讲。

有时我会看着那燕子从远处归来，躲进巢里，很久之后又从巢里飞出来，鸣叫着远去。飞走的时候会有羽毛落下来，迎着墙飘荡着旋转着再消失不见。

有时它们飞进了苍穹，有时会蹲在不远处的电杆上鸣叫。慌慌张张，如劫后余生，不知往何处躲藏，好心酸的模样。

要把歌声拉长，要把岁月化成歌，要把故事讲完。

时光追着在屋檐下雕刻，在墙面上写诗，我不忍惊扰，只是安静地看着。

有花瓣从远处飘来，有邻居路过的孩子在上面涂鸦，有忽然间不知道哪里来的泥巴打在墙上，有猫会从屋檐下窜过去，有堆在墙根的柴垛在不经意间倒塌，有一群老人在拐角处守着太阳。

人生能得几回年少，岁月不轻饶。

来来往往的人踏出一条路，在屋檐下穿过，有时带起的风会牵动断了一个角的蜘蛛网。我的思绪也会在那一刻被快速地牵动，像是每一个人最喜欢单曲循环的那首歌。

朝阳从山后爬上来，暖色的光照在清冷的墙上。一片落叶被风吹来，可能就在刚刚过去的那个瞬间，挂在了那个断了一角的蜘蛛网上，把原本还有样的蜘蛛网扯成不同的形状，在风里不断拍打着屋檐下的墙。

夜深人静时，尘埃便从斑驳的墙上掉落，闯进我们的梦里，在岁月里不断叠加着屋檐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