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的纷争-不确定因子 24. 瑞亚的晚餐
图片：pxhere 2018外面的天色稍微黯淡了下来，远处的海平面上出现了亮红色的晚霞，太阳已经沉入海里，不见了踪影。厨房通向凉廊的玻璃门半开着，吹入室内的海风已经开始变得凉爽起来，没有了先前湿热的腻味。
厨房圆形的餐桌上，一个玻璃杯里点着半支红色的蜡烛，让室内多了一层温馨的暖色调。伊莎贝拉让沙莎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她拿起一支玻璃酒瓶，里面米色的甘蔗甜酒已经散发出香甜的味道。这是一种甘蔗和埃莉萨大陆谷物所酿制的农家开胃酒，也可以用作餐后酒，这是沙莎很熟悉的气味。
伊莎贝拉在沙莎面前的玻璃杯中倒上半杯，又为自己也倒上了半杯。
“至我们共同的朋友。”伊莎贝拉举杯说完，自己抿了一口甜酒。酒的甜和涩味让她稍微眯起了双眼。
沙莎喜欢这个可爱的表情，美人的笑容让酒更加好喝。
沙莎举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甜酒，这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这不但是他记忆中的甜酒，记忆中的这种香甜混合着纯厚的友情和克制的爱意，这酒甚至比记忆中来得更加香醇可口。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饥肠辘辘，饥饿时的清醒取代了他一到这里吹上热带海风后昏昏沉沉的精神状态。
他面前的餐盘中，是一道埃莉萨大陆香烤野雏鸡的料理，加上黄油煎的四季豆和洋葱。
“多吃点！”沙莎和对面的伊莎贝拉都不约而同地说着餐前祝词，这让他们都会心一笑，之前相逢后的僵硬气氛总算消散了少许。
香烤野雏鸡是生存环境崩溃以前，埃莉萨大陆山区经常吃的一道普通家常菜。最上等的野雏鸡，并不是在野外猎杀的，而是在山间人工放养的半岁左右的小野鸡，鸡的肉质比野外飞的更鲜嫩多汁，而且还别有山野的风味。
看似简单的一道料理，可要做成上品仍然要花些功夫。
首先雏鸡在宰杀时要除尽血液和污垢，用开水洗净。腹腔内塞上用迷迭香、海盐和黄油拌炒后的香米。然后在事先准备好的鸡汤内以90度的温度焖煮半小时左右，具体时长要视雏鸡的大小而定。让香米和鸡肉再充分吸收鸡汤的鲜美。
然后把雏鸡放在烤盘内，在雏鸡皮上抹上蜂蜜，和一种埃莉萨大陆的传统发酵豆酱所制成的黄色香甜酱。在预热180度的烤炉内，鸡背向上烘烤半小时左右，至鸡皮上色后，再翻转成鸡胸向上，烘烤至鸡胸皮酥脆焦香。
最后，还要在平底锅内抹上鸡油，把烤盘内烘烤出的鸡汁，加上整只鸡一起在锅中慢火煎烤，再淋上一种爽口的玫瑰酒，与鸡油、鸡汁和香甜酱混合成调味汁，不断淋在鸡胸酥皮上。
只有如此花功夫做成的香烤野雏鸡，才是不妥协的上品。鸡腹内事先填入的香米，已经吸满了鸡肉和鸡汁的鲜美，就成了绝妙搭配鸡肉的主食。
沙莎此刻正感到自己的饥饿深不见底，他不一会儿已经吃完了整盘料理，还只是半饱而已。他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好多天没有吃上饭的样子。
“味道如何？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拿走我切下的半只，我已经吃饱了。”伊莎贝拉问道。“
“这是我吃过的最好的香烤野雏鸡。”沙莎十分认真地回答，并且不客气地拿走了伊莎贝拉盘子中的半只鸡。沙莎是一个美食爱好者，他本就很会做菜，现在他正全身心地享受着伊莎贝拉今晚为他做的美食。
“看来黄金国的管理者，似乎还是有能力认准友人的口味的。“伊莎贝拉有些自嘲地说。
“请告诉我一切。“
沙莎已经吃完了晚餐，用餐巾抹了抹嘴。他觉得自己精神饱满，之前幻境中和斗室内的头痛、眩晕、抑郁以及疲劳已经一扫而光。他仿佛得到了重生一般，自觉眼睛也为之一亮。他拿起酒瓶，为伊莎贝拉倒满了玻璃杯，再为自己倒满。
“不介意我抽烟吧。”伊莎贝拉喝了一口甜酒，为自己卷了一支烟，烟芯中还卷入了一片某种植物晒干的叶子。
“不介意，只要开着窗就好了。”
“我必须告诉你，一直以来与你喝酒聊天的是她，不是我。她才是你认识的那个伊莎贝拉。至于我，你以后可以叫我瑞亚。虽然我们曾经共享过一个身体，共享过一个义体，别人都叫我们伊莎贝拉这个名字，但我们是独立的两个意识。“瑞亚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又朝着窗外呼出几个美妙的烟圈，每个烟圈都从上一个烟圈的中心穿过。
“最初只有她，没有我。我是在她七岁时，才出现在她的意识中的。那一年她的村子经历了一次种族清洗事件，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她因为不在村里才幸免。所以我出现了，是她需要我的果敢和冷酷，来帮助她应付这个世界。
你知道，伊莎贝拉是个天生的超强脑力拥有者，对她来说，臆想出一个强悍的双胞胎姐姐，并且让她成为另一个独立的意识，是可以做到的。事实上，许多超强脑力拥有者，在受到现实世界的剧烈刺激后，都倾向于通过创造新的意识来帮助自己应付或解脱问题。”
“然后我们住进了埃莉萨大陆联盟国的难民营，在那里被爱罗斯挑选去了卡丽斯媞学院，并在九岁时毕业，成为最年轻的卡丽斯媞。因为我们是两个互为依托的意识，可以发挥出超过别的卡丽斯媞数倍的超强脑力，许多问题变得很轻松就能迎刃而解。比如提坦机械对于黄金国管理者资质的各项测试，我们二人合力就变得非常顺利。”瑞亚抽完了一支烟，又点上了一支。
“得到管理者的资格之后，我们开始分头行事。我管理着‘黄金国’的事务，而她则用义体生活在现实世界，继续辅佐‘珍珠‘的事务，如果你对这个组织有所耳闻的话。“
“我曾经听说过，也曾在S市的提坦机械总部见过井上红叶女士”。
沙莎仍然十分清楚地记得他来到哲尔曼国之前的事情。他现在意识到自己丧失的是这一年来某些特定的记忆，比如说与那个“环保计划”相关的一切。他也不记得自己如何被送进了意识传送室里，除此之外他能回忆起许多片段，但这些片段就像散乱的拼图一般，有些他甚至无法判断到底是真实的记忆，还是虚幻的经历。
“沙莎，说实话，她为了帮你，让你有一天能逃离‘塔耳塔罗斯‘而舍弃了自我，对我来说是愚蠢之举。我们两人的意识互为补充，合二为一时，可以说是卡丽斯媞最强的力量，甚至对手是克罗诺斯都不足为惧。
可是现在我们两人被永远地分开了，原因就是你，一个普通人。对于实施我们的后续计划来说，简直糟糕透顶。你知道，她欣赏你的善良，但正是你的善良，让你坠入了‘塔耳塔罗斯‘。你在最后的日子里，根本无法通过每周的精神评估，无法再负责计划。提坦机械必须舍弃你这个包袱。”
沙莎看着眼前的瑞亚，她与伊莎贝拉长得一模一样，成熟的声音和语调，不像一个二十岁的女孩。
“这个时代的许多事情上，善良正直就意味着软弱。向人展示真实情感，成了一种暴露人性弱点的表现。沙莎，也许你并没有错，我也能理解你，这不是你能力的问题，而是性格和思维方式的问题。但我无法像她一样欣赏你的性格，因为我的诞生就是为了应对现实世界，我的思维方式必须与它无情的游戏规则同步。”
沙莎点点头，他有一个三十岁男人该有的自知之明，自己与现实世界格格不入，他也不是第一天听到了，他自己清楚自己的个性。进入社会后，生活和工作中总有人会品评他这个人的优缺点。沙莎很聪明，有能力也很有东方人勤奋的精神，可是在人际关系、职场官场上，缺少了某些品质。
“我不记得‘环保计划‘的任何事情了。在斗室内，百丽儿还提到了一个共同的计划，还有齐三生的失踪，这都与我有关？”沙莎问得有一些沮丧，他记忆中的这处空白，让他现在感到很不舒服。
瑞亚喝着酒，只是点了点头。她仿佛有心事，没有回答沙莎的问题。
他看着瑞亚的双眼，在她思考的时候，眼睛不时泛出棕绿色的光芒。何其美丽的眼睛，任何辞藻都无法表达其迷人的程度。这双眼睛对沙莎产生一种难以抗拒的引力，他忽然涌出满腔的爱意，想吻一下如此美丽又如此熟悉的眼睛。
“情感丰富也算是你的弱点吧。”眼前的瑞亚，显然读懂了沙莎的内心。
忽然，一种汹涌而莫名的情感涌上头来，沙莎感到小小的一阵眩晕，他不自觉地闭上眼睛。
等眩晕感过去，再睁开眼睛，瑞亚已经站在他的面前。她走上一步抱住了他，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脑勺。沙莎只感到脑袋和后颈一阵酥麻，整个人一下子松弛下来，脸颊贴在瑞亚温暖的胸前，他涨红了脸，闻到了她芬芳的体香。
瑞亚蹲下身子，一时间她与沙莎拥吻在一起，他们的嘴唇紧密地贴在一起。她拉着他的领口，用力把他拖到了地上，然后优雅地翻了个身，坐到了沙莎的身上。
看到瑞亚已经脱去衣物，她完美的曲线，白皙的玉体出现在他的面前，沙莎已经顾不得剩下的问题和疑惑，他无法抗拒她的美丽，也无法抵御自己的冲动。
一切烦恼、一切疑问、一切人情世故在此刻可以等一等，在这已经降临的夜色中，在最后剩下的一缕晚霞中，在凉爽的海风中，等上一等。
年轻人激烈的欲望，再也无法克制的情感，好像持续了整个夜晚。
沙莎感到自己一直被温暖的海水拥抱着，很久很久，任由时间流逝也毫无所谓。这种惬意和安全感，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短暂地睁开眼睛，外面天色已黑，室内只笼罩着一层皎洁的月光。瑞亚正闭着双眼，与自己相拥而卧，她深棕色的卷发碰触在他的脸上，是如此的柔软芬芳，她的脸蛋是如此的美丽。他们一起挤在卧室的单人床上，两个年轻的肉体一起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单。此情此景，也许是一个梦境也说不定。
沙莎又闭上眼睛，他立即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