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地鸢尾花」

不知道到了深夜几点，我疲劳的大脑才抛去了思想的重任，沉沉睡去。

第二天被闹钟吵醒的时候，我还是习惯性地去关掉闹钟，然后向床头边放着衣物的位置伸出手去，然而那本该熟悉的位置却空空如也，扑空的我险些跌下床底。

我睁开了眼，直到再次确认了一遍这极其豪华的卧室，昨天发生的事才逐渐重现于自己的脑海。

……

说服江枫同学，让她接替下去安泰组的职务。

菊姐的话浮现在脑海中。而我昨天也仅仅是简单地答应了这样艰巨的任务，至于到底要怎么做，自己则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思绪陷入了沉默。今天还要上学，就暂时性地先把它抛到脑后吧。

昨天菊姐说过，组内人员的用餐地点是在这酒店的11楼，已经在名义上加入安泰组的自己，则是无需承担任何与饮食相关的费用。

没错，不考虑费用的话，我还是很期待这家豪华酒店的早餐的。

从主食到甜点，都是我这一介草民从未体验过的美味。不如说，不愧是顶级酒店所雇佣的厨师。香肠、培根、煎蛋、面包与牛奶，让整个餐厅弥漫着扑鼻的香气。尤其是萦绕在鼻间的麦香与奶香，借助于他们，自己就好像抛弃了城市的重负，来到某个碧蓝天空与翠绿草原相接的牧场，由此宣告着一天的完美开局。

那群黑衣人是怎样在工作上做到一丝不苟的，我也算是稍微明白了一点。有着这样的食物做后援，说什么也不能对不起自己那贪心的胃。

我尽力克制住狼吞虎咽的欲望，慢慢地细嚼慢咽来享受这美味。此时，有谁坐在了我左侧的桌旁。

江枫轻轻的抽出椅子，坐在了我旁边。淡蓝色的体恤与露出整个小腿的运动短裤，凸显着她白皙明净的肌肤之美。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随后向我这里一瞥，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可她依旧是那样面无表情，什么也没说。

实话实说，没睡醒的江枫倒是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那是一种不同寻常的可爱。小巧的下嘴唇微微向上撅起，似乎有些抗拒这新的一天的到来。惺忪的眼角则是毫不保留地告诉着他人，自己还想要再睡一会的事实。平常的时间中，则是很难见到她如此毫无防备的样子。

意识到自己盯着她的脸庞出神已久，我尴尬的把视线移回培根和面包上。刚刚的场景填满了我的大脑，甚至让我把眼前这世间美味都忘却了。

恐怖，这是何等恐怖的精神力量。

「呃，江枫同学，我们去学校的方式是？」

毕竟安泰组是屈指可数的大黑道，考虑到其经济实力，称之为财团也完全不为过。所以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豪门大小姐的通学方式。

据我所知，酒店的顶楼是有画着「H」的直升机停机坪的。虽然我也想象过用直升机接送的情景，不过果然还是乘坐黑色高级轿车更符合常识一点。

「走着。」

「啊？」

脑海里，传来幻想破碎的声音。

「如果你想用直升机的话也可以。只要你不介意降落在操场或是天台，带来巨大噪音的同时，在学校里引起巨大的骚动。」

「说的也是。那么汽车……」

「我不喜欢坐车，太显眼了。」

她看了我一眼，轻轻说道。

想必安泰组也不会缺少吸引眼球的豪车。再加上若是被他人捕捉到自己与身着墨镜西服，如同保镖的人士一同出行，确实过于显眼。

「总之，我的选择是步行。如果你想坐车的话我也可以为你准备，想坐直升机的话倒也不是什么问题。」

她用纸巾慢慢擦着嘴，然后离开了座位。吃的好快！

等等，这不是一个能够一起上学的绝妙机会吗？

从懂得什么叫做浪漫那一刻起，我就在想，假若能够与喜欢的人一起走在通学路上，是多么的具有青春的气息。只可惜，因为学校早7晚10这种毫无人道主义的时间安排，这种憧憬也渐渐的腐败了。

好在这种机会终于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终究没能破罐子破摔，痛骂「青春」的虚伪。

「等等，我也走着！」

我朝江枫同学的背影喊着，这一举动好像惊动了其他不少正在用餐的组员。见是来自小屁孩之间的喊闹，便不再理会，专心低下头继续享用着美味。

江枫的步伐稍微停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节奏，离开了餐厅。我也不再顾及姿态，狼吞虎咽了起来，把第一次品尝便爱上的脱脂牛奶吞咽下肚。

估算着她准备出发的时间，我又回到了房间洗漱了一次。这种有纪念意义的时刻怎么能以蓬头垢面的模样来迎接？我甚至还少有的梳了梳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嗯，这种感觉不错。

匆忙从房间出发的我，一直没有捕捉到江枫的身影。

难道已经走了吗？这样想着，我走出酒店的大门口，向前搜索着那熟悉的身影。

「太慢了。」

左后侧传来了她几乎不含感情的声音。

已经换上校服的她，靠在酒店大门的一侧，提着包等待着我。虽然不明显，但还是能听出来她的话语中所包含的微微不满。

「抱歉，我刚刚……」

「走吧。」

她白了我一眼，不听我解释便走了起来。

没有像大部分高中生一样选择简单的双肩包，她用着一个看起来并不能装多少书的蓝紫色手提包。一只手提着包，另一只手则是十分自然地放到了校服裙的口袋里。不知为何，这种姿势和我想象中一样，非常适合她的气质。

望着她这样的背影的我，几秒后总会和她拉开距离，我便不得不跑上几步，以追赶上她的步伐。

说实话，我很想和她并排走在一起，不过那样的话大概会被别人误会吧。想到这里，我有些无奈地低下头走着，看着她走过的地面。

一抹棕色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那是覆盖在她裙子上的颜色。不知何时，她已经稳稳地站在原地，回头看着我。表情还是和往常一样冷漠，可是那深邃的瞳孔此时却紧紧地抓住了我，好像是要洞穿我脑海中的一切想法一般。

那目光是如此的锋利，以至于我不自觉地将视线移向别处。

「冯易同学，你后悔吗？」

她盯着我，嘴唇微微一动。

「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话，现在还有回头的可能。」

「我没有后悔。……至少现在还没有。」

「虽然不知道菊姐她给你了什么留在这里的理由，但是如果你不愿意，完全可以拒绝。在保密的基础上，我们不会和你讲其他任何条件。」

「和其他人无关，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从因为在意江枫的安全而冒险跟踪她，到下定了进入安泰组的决心，我完全没有任何后悔的想法。

只是享受着这简单难度的人生，远远注视着自己喜欢的人，这样对我来说难道就足够了吗？假若在这里退缩的话，恐怕我们的人生便真的会再无交集了吧。

我总不能一直去当一个懦弱的人。至少在感情上，我不该逃避。

「……是吗。」

她点点头，微微一笑。对于几乎不会露出笑容的江枫来说，仅仅是嘴角的一个上扬的弧度，也足以让我心头一颤。

「走吧，快一点。」

一瞬间，江枫就恢复了往常的扑克脸，继续快步向学校的方向走去。

「啊，好的！」

我慌忙跟上她的步伐。只是这一次，我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一点。

让江枫下定决心接下安泰组的重担，我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课间还是一如以往的喧闹，我凝视着空无一物的黑板，试图从这单调的黑暗里找到答案。

「易哥？」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

「哎呀，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能有什么事？」

「哎哎，你昨天跟踪的成果是？」

泽少凑到我耳旁悄悄问道。

「什么都没有……总之，她的安全是不用担心了，最起码还轮不到我们来关心。」

「啊？什么意思？」

看了看靠窗的位置，江枫的举动还是那样的熟悉——把脑袋一侧靠在墙上，低着头静静地打着盹，平稳的呼吸带动着她的长发微微摇晃。与平日里那高雅的气质、还有清晨惺忪的睡脸不同，只有在这一刻才能看见她这种无比恬静的面容。

只不过，她的另一种睡姿就比较粗暴了。课间环境比较乱的时候，她便直截了当地趴在课桌上，把头埋在自己的双手之间。尽管会因为杂乱的环境而微微皱眉，但用不到一会眉头便会舒展，脸上又恢复了因为放松而特有的宁静。算上在今天早上发现的她刚睡醒的模样，这也是她为数不多的可爱的地方。

我一直在试图发现江枫同学可爱的地方，但目前来看这也是仅有的两处。恐怕她身上也肩负着难以言表的事物，让她不能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般欢笑吧。比起说服她接受职位，我更希望江枫能够对安泰组的事全部抛开不管，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生活下去。

上课的铃声打响后，江枫不情愿从桌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

「这节课是什么？」

泽少问我。

「英语吧，似乎。」

大概是由于新校区师资不太充分的原因，从开学起到现在近一个月，一直没有合适的英语教师人选，我们的英语老师也一直没能固定下来，总是由别的班的英语老师轮着过来代课。

可这一次，走进教室的是一个先前从未在学校见过的身影。

长度刚及肩的短发稍稍弯曲，散发着成熟的女强人的气质，若不是戴着一副文绉绉的眼镜，我会和某个刚刚认识的熟人弄混，是谁来着？

「哐当」的一声，从江枫的座位那边传来金属水杯落地的声音，在这微妙的场合格外的响亮。

江枫的脸上也露出了更为微妙的神情，咬着嘴唇，眉头紧锁地看向这位新来的英语教师。眼神中满是惊讶与疑惑，或许还有着些许恼怒。

「同学们好，我是本学期被分配到这里的英语教师。」

与粉笔激烈碰撞着，黑板上传来咔嗒咔嗒的响声。她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在最后一个笔画处，粉笔终于承受不住那刚劲的力道，恰好折断在空中。

「我很期待今后和大家一起学习的日子，请多指教喽。」

她摘下眼镜，回身对我们笑道。也许是我的错觉，那目光不偏不倚的直击在我这里。

赵菊两个字，被写在了一尘不染的黑板上。其实我本以为以菊姐的个性，更有可能写一个类似「夜露死苦」的词语在黑板上。

「现在我可能需要两名课代表协助我的工作，如果没有同学自荐的话，我就凭借我不靠谱的直觉随便挑两个同学了。」

「为什么你会来？」

英语组办公室里，我抱着一摞厚重的英语作业本，等待着一旁的江枫，她正十分不情愿地把抄录着今天布置的英语作业。

「嘘，小声点嘛，被别人听见可不好。」

菊姐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确认附近没人后，继续说道。

「其实早就有这种打算了，突然想试试当一次老师。虽然没有教育经验，但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确实，从上课的水平和布置的作业来看，菊姐在教课这方面的造诣相当高，至少还轮不到只有高中生水平的我们来指指点点。

「那……组里的事你打算让谁去管？」

「暂时交给嘉居吧，那家伙怎么说头脑也聪明，在这个和平的年代不会出事的。啊——如果有谁一直愿意当组内的一把手就好了呀。」

江枫似乎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啪的一下把笔放在桌子上，拿起记着作业的纸条，用力推门走了出去。

「菊……赵老师，这样好吗？」

「谁知道呢。不过，你们在一块的时间倒是变多了，对吧？」

「这么说倒也没错。」

「是吧，搬这么多东西辛苦你了。对了，一会帮我转告一下江枫，晚上去办公室找我一趟，有点为她准备的礼物。」

菊姐的嘴边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微笑，推开门将我送了出去。

「对了，你也要来。」

「硕哥，我不想再来上晚自习了。」

路过物理组办公室的时候，里面传来了某个男同学与老师交谈的声音。我向里瞟了一眼，恰好能看见坐在那里的曾经为我们带过一节物理课的李硕老师。

我不由得暗自感叹，才开学这么一段时间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翘课了吗，那个背对着我的学生可真是厉害。

我向前跑了几步，赶上了走在前面的江枫。

「江枫同学，那个……菊姐让我转告你，晚上去一趟她的办公室那里。」

「不是什么好事吧，大概。」

她回头看了我抱着的本子。

「帮你一把？」

「不用，这点书——」

未等我说完，她从我怀里将本子夺了过去，然后把记着作业的纸条给了我。

「把这些东西抄到黑板上。」

「好吧好吧，那你要负责把那些本子发下去啊。」

「什么？」

正当我准备踏进教室的时候，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还是我去抄到黑板上吧。」

「哎？这没什么关系的吧……」

「……」

她缓缓的抬起头，却把视线放向别处，些许不甘心地说道。

「我，还没认全班里的人。」

「很正常啊，毕竟开学也没多久吧，看见不认识的名字就喊他一声……」

感受到两臂间突然的下沉。一瞬间，我手里的纸条又变回了那一摞本子。好吧，发作业这种工作，还是让看上去没有那么难以接近的我来做吧。

面前的江枫头也不回，果断地走进了教室。在空中飘扬着的长发，似乎也对我没有丝毫怜悯。话说她这样的头发没问题吗？距离仪表检查的日子似乎没几天了。这类散着的长发，一直以来都被我们学校严格禁止。

从相遇以来，江枫便一直以那傲人的秀发吸引着我的眼球。本身冰冷的她，靠着这挺直而乌黑的头发散发着别样的活力。尤其是在她某个习惯性的动作——用手将耳朵前侧的发丝轻轻向后拂去，露出薄薄黑纱下，那美丽侧颜的那一刻，简直是为我的心带来无与伦比的动荡。

江枫在黑板上仔细地写着字。和她的气质相符，手上写出的字也相当地挺拔帅气。

这样充满傲气的家伙，想必不会轻松地同意更换发型这种事吧。不过比起江枫，说不定是我更舍不得这头发。

我发到了泽少的作业本。

「喂喂，这个老师真的是人才啊，能把你们两个安排到一起。」

「希望是个好事吧。」

我苦笑道。虽然发展有些突然，但毕竟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能多一些，也没什么不好的。

转眼间，讲台上已经不见了江枫的身影，只留下了黑板一侧端正的字体。她又回到了老位置，看着窗外。

熟悉的秋风，带着熟悉的触感，又从熟悉的位置吹来。

接下来的生活，还会一直是我所熟悉的模样吗。

「菊姐，你是怎么和我父母解释的？」

作为独生子女，兼每天晚上准时回家的走读生，冷不丁地就变成这样好几天才能回去一趟的情况，父母难免会有所担心才对。可是如今他们只是有时会发个短信确认情况，除此之外他们看起来相当放心。

「总结的话，就是在包吃包住的同时协助科研任务？」

菊姐拉开抽屉，拿出一张纸。

「这是证明文件，出示了这个以后，就不会引起怀疑了。」

「冯易同学受邀参加由安泰科研开展的科研教育项目，经由校方批准，在项目结束前会为该生提供饮食与住宿，并为其安全负责……」

简单的几句条款下，是学校与安泰组盖下的章，以及一个签名。

「王嘉居？」

好像在今天菊姐与江枫的对话中听到过嘉居这个名字。

「啊，那个家伙呀，实际上算是安泰组的高层干部吧，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要靠嘉居来带队啦。很快你就会见到她的。」

咚咚咚——菊姐的办公室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权限认证通过。」

令人感觉有些不详的电子女声响起，随后门慢慢地打开。比起白天来，着装稍显随意的江枫出现在了那里，虽然是牛仔裤这样的休闲装，但还是能让人感受到一股不容亲近的气质。

「那我就先……」

看来已经到了她们白天所说的谈话时间。正当我打算从椅子上站起离开时，菊姐按住了我的肩膀，又把我按在了椅子上。

「呃，菊姐？」

「为什么他也会在这里？和普通人没有关系吧。」

江枫的口气变得严肃起来。

「他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菊姐笑了笑，加大了按住我肩膀的力度。

「冯易同学现在是安泰组的人。江枫，决一胜负吧！赌注是——你的头发！」

「……」

江枫听后，下意识地把一只手背过去，牢牢护住自己及腰的长发。

「什么意思？」

「现在，是在老师的角度为你着想。过几天的仪表检查，这样的头发会很难办的吧？暂且不考虑身份被调查出来的可能性，没准还会被迫改成一个更难以接受的发型呢。」

「我要是拒绝呢？」

「很抱歉，没有拒绝的余地，江枫大小姐。」

「嘁，我想也是。」

「等等，分出胜负的方式是什么？」

这样的场景让我有点蒙，让我不禁想起黑道之间使用重军火拼杀的场景。

「你来体验一次就知道了。」

话毕，菊姐走到了办公室内置的电梯，示意让我们一起进去，随后按下了一个奇怪的「-」按钮。

「权限认证中，瞳孔扫描完毕。权限认证通过。」

熟悉而又恐怖的电子音过后，电梯开始了运转。出乎意料的是，「-」按钮所处的位置分明处于电梯控制面板的最上方，而电梯却开始飞速向下坠落而去。

「你，以前碰过枪吗？」

伴随着电梯稍微有些杂乱的运转声，江枫小声地开口问我。

「我感觉一般人都不会有机会去碰吧……玩具枪算吗？」

「玩具枪就足够了。」

经过近一分钟的运转，电梯似乎带着我们来到了地下的深处。在运转声停下以后，三人的呼吸声才传入耳中。

江枫踏着轻盈有力的步伐，率先从电梯走了出去。

「到站了。」

菊姐看了看神情紧张的我，一把将我从电梯里推了出去。

在狭窄的电梯外侧，有着我不曾想象的宏大场面。

白炽灯的灯光充盈在这本该是一片黑暗的地下世界。地底的天穹之下，穿着白色研究服的人们来来往往，忙碌地穿梭在无数透明玻璃后各式各样的实验器材中。

他们的眼神，向外界透露了他们坚定不移的信仰：科学。

一位看上去只是个初中生的女性迎面走了过来。小巧的麻花辫搭在左右两个肩膀上，尽管很是工整，但在她这里却显得有些慵懒和随意。和其他在这里工作的人员穿着相同款式的白色外套，只不过双眼周围那隐隐约约的黑眼圈要更加引人注目一些。

「你们还真是爱给我添麻烦啊……」

她揉了揉刘海下的额头，小声地说道，有气无力的语调和她这弱不禁风的外表十分相符。再加上这幅不太成熟的模样，就更容易让人联想到熬夜刷作业的初中生了。

但很显然，能出现在这里的人，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是她擅自做出的决定。」

江枫说着，回头白了菊姐一眼。

「要我说，虽然是新的研究成果，但你们也太痴迷了。再这样的话，我就把你们的权限全部设置上防沉迷系统。」

「不要啊嘉居！何况你也说过需要志愿者来测试的吧！」

菊姐听到这句话后有点慌张，好像她真的很惧怕防沉迷一般。对于沉迷游戏的小孩子来说，那确实是个有力的杀手锏。

「只是好像被你们当成娱乐项目了……说起来，这一位是？那位新来的高中生吗？」

困倦的目光延伸到了我的身上，她大概就是菊姐所说的「嘉居」。

「初次见面，我是冯易。」

仅仅从外表看上去年龄似乎和我差不多，甚至比我还要小几岁，但她却散发着中学生不具备的成熟和稳重。比起孩子，她反倒更像是一个和「学术」打了很久的交道的知识渊博的学者。

「嘉居，这样叫我就可以了。」

她打了个哈欠。

「于是呢，是不是要给这孩子重新介绍一下你们所钟爱的那项娱乐……抱歉，那项运动？」

「不要说得像我也很喜欢一样，我可一点都不认同那种赝品在手中的质感。」

「嘛……介绍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会提前为你们准备好场地的。」

嘉居转过身去，摆了摆手，向着正中央的研究大楼走去了。那小巧的身躯与毫无力气的步伐，搭配上这来回飘荡的白色大褂，给人一种她随时都可能会被这地底的阴风吹跑的错觉。

「跟着我吧，马上就到了。」

目送嘉居离开后，菊姐说道。

「可以问一下嘉居……呃，嘉居小姐的身份吗？」

「安泰组的科研主管。民用、商用，甚至包括军用，近几年安泰组的所有尖端科技都诞生于她的团队下。」

望着嘉居离去的方向，江枫开口了。

「只可惜平常好像怎么也睡不醒。」

「别看她只比我小一岁，在她23岁的时候就已经从海外的顶级学府拿到了博士学位了，然后被我们重金聘用。现在好像她才刚过了24岁生日吧？」

重金聘用……好吧，我听说做科研的人很少看重钱财，但为了金钱而搞研究的人也绝非没有。在安泰组工作的嘉居，收获的薪资绝对不会低，不过从她简朴的打扮来看，她似乎并没有把金钱放在首位。

无论如何，既然是菊姐能够放心托付组内管理权利的人，一定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虽然外表看上去像个初中生，但今年24岁的王嘉居似乎早已在学术界成为了一座耀眼的灯塔。

「一会我们要去的地方，也是她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一手开发的第一个大型项目。一个娱乐性很强，但是暂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的东西。」

「别这么说嘛，每次玩的都很开心的是谁？」

「我才没有，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好了好了，前面就是整备间了。对于新手冯易同学，应该会有人为你做一个介绍，就有点像网络游戏的新手教程一样。……嗯，果然还是拿游戏来形容比较恰当啊。」

本身便处于地下的环境中，那一扇大铁门更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我有点难以感到轻松。

「明白了。」

「OK，那么我们15分钟后在另一侧集合。」

墙上的武器柜里，放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从冷兵器到现代的先进枪支应有尽有。在整备间稍为昏暗的光线下，向外界反射着低调而奢华的光。

我被这光线所吸引，伸出手去，想要体验它的质感。

「没有更换作战服的情况下不可以触摸枪支哦，冯易先生。」

安泰大楼内随处可遇的熟悉电子音响起，只是这一次，那个声音不再带有嘈杂的底噪，音调也变得富有感情起来。听上去就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在通过电话与我聊天一般，无比的清晰。

我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把手缩了回去，然后在这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您看不到我的，冯易先生。如果真的想要和我对视的话，请看向房间角落里的摄像头。」

这间屋子里除了武器反射的光线，只有摄像头一直在闪烁着红光而已，更别说看到什么人了。

「你在监控室吗？」

「不对不对，摄像头就是我的眼睛。」

摄像头的红光闪了闪，如同在对我眨眼一般。

「欢迎来到W Battlefield System的内部测试。接下来将由我，试制型人工智能『图铃』，负责您的向导工作。」

「W Battlefield System——这是由神秘科学家W提出的天才构想。人们可以在不使用真枪实弹，不对身体造成伤害的情况下进行完美的拟真对战，以此来决一胜负。

参与对战的选手将会穿戴经过特殊设计的作战服饰。而弹药将被替换为对人体无害的、独特的中子弹药，可以被装填进同样经过改造以容纳中子弹药的枪支内，我们姑且把他们称作『中子枪械』。这样的中子枪械有着和真实弹药一致的参数，射速，弹量，甚至连枪械的后坐力也可以经过模拟而重现。」

「……这些枪械真的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吗？」

「请放心，当前进行的实验阶段已经完全排除了危险因素。」

「不过仅仅有着枪械似乎并不足够去完美的模拟一个你所说的战场……是不是还需要什么东西？」

「没错，答案在于这片战斗区域的地下。这片地面之下有着能够产生强大磁场的永磁体。特制的作战服饰内部由精密的电路模块构成。一旦被中子弹药击中，服饰表面的中子感应装置便会启动，于被弹部位附近会形成电流，相应的部位便会受到磁场力的影响，以此来限制『受伤』的选手的移动。当然，子弹的着点若是像头部这样的致命部位，或是部位中弹量越大，其产生的电流也会越大，选手在更大磁力的影响下将会变得寸步难行。以被磁场力牢牢吸在地上为结局，来造成和真实战斗中的『死亡』一致的效果。

另外，作战服的内部有另外一层特制的『保护模块』，可以吸收因为受磁力倒地带来的碰撞。除此之外，还有中和磁场的功能，以防止磁场可能带来的对人体器官的损害。」

我换上了那一身看起来很简单的灰色作战服饰。难以想象这轻盈的服装，竟然隐藏着这么多复杂的功能。我开始由衷的佩服嘉居小姐，尚且先不管这庞大的工程，这个强大的人工智能看起来也是她的杰作。

「出于好奇问一句，刚刚我换衣服的时候，你会不会偷看了？」

「同时兼顾实验室数据计算以及向导的图铃，并没有分出多余的计算能力留意这一点，不过如果您想的话，我可以调出前几分钟的录像进行研究。」

「不不不，不用了。」

人工智能这种存在，在某些方面果然过于直率了。

「现在，请您选择您理想的武器。」

话毕，聚光灯打在了旁边一侧陈列的诸多武器上。

「您可以同时选择至多一件主武器，一件副武器，以及两件功能性道具。」

我拿起其中一个手榴弹。这外表逼真的手榴弹让我看着有点发慌，生怕下一秒弹片与冲击就会把我炸的渣都不剩。我又试着端起离我最近的一把突击步枪，无论是那金属的质感，还是手中敦实的重量，都很难让人相信这并不是真正的兵器。

「仿真品也这么有分量吗……」

「毕竟是还原了现实中的规格，不会让您失望的。另外一提，您选择的是『HK416』，如今仍在各大军队服役的优秀枪支。」

「尽管你这么说，我也不太了解枪械……那就它了。」

我把它别在腰间。HK416，不仅有着简单利索的名字，其外表也散发着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枪身的比例则是给人一种视觉享受，恐怕很少有枪支能够在最大化美观的同时保证性能，假若HK416拥有拟人的形象，我想她一定是一个个性认真的银发少女，而且身材很不错。奇怪，这印象到底是哪来的？

「如果心仪的对象是江枫小姐的话，图铃推荐您尝试一下这把她最喜欢的M1911手枪。」

人工智能的这句话让我猝不及防，被自己因紧张本就不稳定的呼吸呛了一下。

「先不提手枪的事，你是怎么做出前面那句假设的？」

「从您进入地下区域起，图铃就根据您的举止与视线分析出了这个结论。」

我惊叹于图铃对于情感的认知能力。说来也是，不单单是这个名为图铃的人工智能，连泽少、菊姐，他们都对我的小心思了如指掌。难道我真的是这么容易就能看穿的吗？我只能祈祷江枫同学在这个方面比较迟钝了。

「好吧，那就这把枪了。」

M1911的枪体闪烁着白银色的光，这如同月光一般皎洁的色泽，居然给了人少许安心感。尽管对我而言，单手端起它有些沉重，但这份重量却相当舒服，没有一丝累赘感。我将其插在右腿处，顺手拿走了那个看上去极其吓人的破片手榴弹，还有一枚烟雾弹。

       「图铃，我能问一句话吗？」

「请讲，冯易先生。」

「这个模拟战斗的系统，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图铃不明白。但嘉居小姐说，也许这个系统存在着代替真实战场的可能性，可以消去战火所带来的种种灾祸与不幸。」

「这样啊……。装备方面的话，现在应该差不多了吧？」

「是的，江枫小姐以及赵小姐正在前方等着你，希望图铃有帮到你。」

摄像头的红光消失了，房间再次回归为一片死寂。

以前我对人工智能的印象，他们只是能够帮助人们进行计算的简单程序，最多会根据代码来对人类做出早已设定好的反应。我从来没考虑过他们会主动和人交流，更别说是否存在意识这件事了。

不过，生命真的会诞生于那代码的字里行间吗？我对此扔抱有不小的疑问。

映入眼帘的景象，首先是由全息投影技术做到的蓝天白云。与阳光有着相同波长的光线，远处随风而摇晃的灌木与林叶，都给人带来无比的真实感。正前方的茂盛丛林的中央伫立着一座双层的豪华别墅，只是四周所布置的掩体与战壕，还有地上稀疏零散的弹坑洼地，似乎时刻提醒着来到这的人们，这场景与和平一词完全不兼容。

「你迟到了1分钟20秒。」

刚推开门，便听到江枫略带不满的声音。

我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副不同寻常的景象。

江枫并没有和我一样选择防护头盔，而是选择了战术耳机与护目镜的组合。长度不及膝盖的裙子也随她的脚步不断飘动，隐隐约约能看见深黑色安全裤的一角。

也许是出于行动方便的原因，那黑发难得地被一条发带绑成一束，低矮的长马尾就这样紧紧贴着背部的优美曲线，垂到腰间。穿上了这身作战服饰的她，只能用英姿飒爽来形容。鸢尾花发饰旁，那眼角修长的淡蓝色双眼中释放出的压力也更强了几分。

没错，她带给人的感觉，就像盛开在那皑皑白雪之上的黑色鸢尾，是如此的高洁而又坚韧。

「怎么了吗？」

她问我。与这地下世界丝毫不相符的和煦春风吹了过来，吹散了她淡淡的刘海。

「没事……」

面对这一幕，我似乎很难冷静下来。

「……」

她端详了我一会，我心虚地移开了视线，不敢与她对视。

「没想到会选HK416呢。」

「是我凭感觉随便选的。江枫同学的武器是？」

我注意到她背后所背着的大家伙，光是枪管就高出了她一个头。

「啊，这个呀。」

此时我才注意到装在她背后的那把长度堪比长矛的大家伙。她把背上的枪取下，放在了地上。洁白的枪体上雕刻着什么复杂的图案，但总体来看，似乎是某种狙击步枪。

「它叫TAC-50，不过我是不会用它的。」

「不会用它？」

「不需要用它。但图铃那个家伙，每次都要我必须携带一件主武器才能入场，还说这是『规矩』……」

江枫扶了扶额头，神情有些无奈。

「我可不习惯拿着这种大东西到处跑。」

「没问题吗？我觉得你完全可以选一把冲锋枪之类的……」

「我只要有这个就够了。」

不知何时，江枫的手中出现了那把熟悉的手枪，无奈的神情早已消失不见，原本就充满锐气的双瞳此刻则是被信心所填满。

虽然是仿制的枪械，但被江枫拿在手里，还是会让我想起当初自己的额头被M1911锁定的画面。

「忘记说了，在场地正上方的电子表倒计时结束后，WBattlefiled System会正式激活。我们的任务目标，就是在任务开始后的3分钟内击败对手。」

江枫指向那个投影在空中，显示着5的电子表。5的单位是什么？分钟？

随后，在我的注视下，上面的数字很快就变到了4，然后是3。

卧了个槽，原来是秒。

「喂喂，这不是快开始了吗！？」

「冷静，对手可能已经瞄准好我们了。」

江枫背靠一棵高大的雨林木，双手握着手枪，侧着头听着附近的声音。

「我想问一下，菊姐的武器是？」

「因为她负责测试各类枪械的性能，所以基本每次都不一样，还是要根据……」

倒计时变成0的一刹那，面前传来了有如金属容器落地的清脆声响。在听见其弹起数次的声音后，随着「嘶」的一声，一团浓烟好像如约而至，恰好在我们的周围散开。我的视线紧接着就被这烟雾所遮蔽。

「小心！」

江枫大喊着。她的话音刚落，我便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狠狠地与那物体一起跌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没过几秒，伴随着地面的振动，原先我所处的位置产生了莫大的冲击。冲击卷起的尘土，一瞬间便和先前的烟雾一起，覆盖住了我们所在的区域。

也多亏了这冲击，眼前的烟雾被冲散了不少，我终于看到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本来平整的地表出现了一个有如人行道一般宽的凹槽，恰好能躺进一个人。而此刻的江枫，正趴在地上，双手环抱着我的腰，看起来刚刚我是被她所扑倒的。只不过这姿势可真不对劲。

「带有热成像的反器材武器，M82A3，可以透过烟尘看到我们。距离下一发应该没有多少时间了，寻找掩体！」

我们也无暇顾及这让人害羞的姿势，迅速起身转换位置。

那被摧毁而消失殆尽的巨大树木，还有被反器材步枪子弹击中而产生在土地中的沟壑，都让我再一次对这「游戏」的安全性感到怀疑。

有什么东西从面前呼啸而过。第二发子弹袭来，无情地蹂躏着这无辜的大地。幸运的是，这发子弹恰好落在了我和江枫之间的一座小丘上。刹那间，碎石倾泻而下，落在了我们之间，阻隔住了我望向江枫的视线。

「能够听得到吧。」

头盔内置的耳机传来了江枫的声音。

「江枫同学！你没事吗？」

「没事。我通过上一发子弹确定了菊姐的方位，大致位于中央别墅的北方。现在我们需要做的是从东西两侧分开进攻，拿下北方她所藏身的高地。」

我看向那栋别墅，后方确实有着一个崎岖不平、整体逐渐抬升的地势。单看那贫瘠的地表，谁都不会想到那里藏着能够击穿大地的猛兽。

「M82A3无法对位于建筑物内的目标发动攻击。先占领那座别墅，行动开始。」

「收到。」

话毕，我朝着别墅的一侧奔跑了起来。我把手放在腰间的HK416上，看来这次我不得不与随手拿起的它共度难关了。

我的运动神经普普通通，只是靠着骑单车与踢足球这种简单的娱乐锻炼着自己的体能，因此勉强能在这里全力奔跑着。身体稍微虚弱的人到了这里，恐怕没一会就会因为体力耗尽而变成一个活靶子。反倒是江枫，她真的能依靠她那一点都不健硕的四肢，驾驭住这种需要大量运动的游戏吗？

奔跑在另一侧田野上的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朵坚韧而又柔弱的，扎根在高山上的鸢尾花。或者说，已经深深地扎根在了这战场上才对。

「已抵达建筑物，Over。」

「这么快？！」

距离建筑物大概还有几十米的时候，江枫打开了对讲机的通话。难以想象这样全力奔跑的我，居然还是落后于她。

「预计10秒后抵达建筑物另一侧，Ov……」

划破空气的声音从耳旁响过，紧接着便是响亮的碰撞声，从我的左腿处传出。

而在下一刻，自己的身体就如同屈服于那撕破空气的子弹一般，顺着它的轨迹飞出去了数米。身上的作战服饰为我吸收了几乎全部的碰撞，尽管姿态狼狈，却没有任何不适或者痛苦的感觉。

可是，我倒在地上，无论如何用力也抬不起我的左腿。就像牢牢地被吸在地上一样，我根本无法做到起身，更别说爬起来继续奔跑了。

「怎么了？报告情况！」

听到只我说到一半便没了下文，江枫在另一边有些着急。

「被敌方击中，被弹部位为左腿，失去行动能力。」

说着，我再次尝试抬起左腿，但还是无法克服巨大的磁场力。

「……尽力爬到安全区域，在原地待命。」

江枫在一瞬间恢复了往常冷静的语调。

「收到。」

我的双手紧紧地抓在能够作为力的支点的地面，同时用右腿勉强蹬着地面，努力带动着已经「残废」的左腿向已经不远的别墅爬去。

「就差一点了……」

我的手仿佛已经碰到了别墅正门前的台阶。然而，守候在高地上的猎人，是不会轻易地放过她的猎物的。

模拟出12.7mm弹药模样的中子，再一次不偏不倚地正中靶心，击中了我的左手手臂。经过这一下打击，我的左半边身子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被反器材步枪直接命中两枪的人，不在瞬间灰飞烟灭已经是奇迹了吧。

别墅的正门被人踹开，江枫走出来，对着子弹飞来的方向用力扔出了什么。那东西在空中炸开，我的视野变成了一片耀眼的白光。

不对……这白光，似乎并没有作用到我的眼睛。我仍旧能看到头盔四周的金属边框，只是正前方的视野变成了白色。

「这是头盔根据闪光弹模拟出的效果，并不会对眼睛造成实际伤害。」

我的衣领被江枫抓住，更确切地说，是她正拖着我的衣领前进着。

「还能懂得地方再用力一下，我拉不动你。」

「……明白。」

借助于江枫的帮助，我安全地抵达了室内。只不过这种情况已经不能算是安全抵达了，即使进了别墅内部，我的身体还是受到磁力的影响，不能自由活动。

「抱歉，拖后腿了。」

因为自己而影响了作战的计划，让我有些愧疚。

「意料之中。」

江枫说着，检视着M1911的弹夹。

「这身衣服的某个口袋里有绷带，可以抵消掉部分磁场力，至于怎么用，我想你应该明白吧。」

还有这种神奇的东西？我在上衣胸前的口袋中摸索着，感受到了棉质的触感。那是和现实中长相几乎毫无差别的「绷带」，只不过表面似乎有着一些透明的机械纹路。将其绑在被击中的位置附近之后，被吸附在地面上的感觉似乎减弱了几分，并且在逐渐恢复正常。

「如果是被现实中的那东西命中，你可能连断肢在哪都找不到。」

「我也这么认为。」

我回应着这并不好笑的笑话。

「还有1分30秒啊……如果就这样把时间耗尽会怎么样？」

「造成更多伤害的那一方会取胜。也就是说，因为先前对你造成的伤害，假若这段时间里菊姐能够隐藏好自己，不再承受任何伤害，时间耗尽时一定是她会获胜。」

「原来如此，所以采用了这样的战术吗。慢着，江枫……」

「不要直呼我的名字。」

「咳咳，江枫大小姐？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既然这样拖下去会是菊姐获胜，她会不会已经转移位置，准备就这样在避免交火的情况下把时间耗尽？」

毕竟是模拟出的战争游戏，还是要围绕游戏的核心机制来开发战术。菊姐的战术核心便是用重火力压制我们一段时间，在此期间尽可能造成伤害。在对敌方造成足量的打击后，只需要等到游戏倒计时结束就可以。

「先不考虑你那个令人不爽的称呼，但你说的没错，以她的性子很有可能会这样做。」

江枫沉思了数秒后说道，随后她又确认了一下时间。

「还有80秒，换言之，如果这80秒我们什么都没做到，胜利就不属于我们了。后腿同学，现在能动了吗？」

那是什么奇怪的叫法？虽然我很清楚她叫的是我。

「只是走的话应当没问题，奔跑的话要花一番力气。」

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相比之前，身体那种被束缚的感觉已经轻了许多。

「引蛇出洞。」

江枫看了一眼已经因M82A3的肆虐而尘土飞扬的窗外，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

阳光透过战场的硝烟射入窗内，被闪亮的M1911反射在了别墅东侧的大门上。

毫无疑问，菊姐的思路是想要把这场游戏拖入死局，待时间耗尽后轻松取胜。但江枫和我，也绝对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

我们再一次冲出了房间，来到了硝烟滚滚的战地。简单的侦查过后，我们已经确定，菊姐已经从先前的位置转移。

「就绪，等候信号。」

我慢慢走到原先目标高地的附近，向对讲机的另一边说道。

「作战开始。」

话音刚落，我便向西方用力投掷出了我的烟雾弹。烟雾散开后，我将416端在了胸前，对着烟雾中漫无目的的扫射着。

枪管中迸发出的火焰很是耀眼，这也是我第一次在这里如此畅快地开着枪。不得不说，这确实是把难以驯服的枪，以我刚刚恢复的左手，很难把控住这如此真实的后坐力。好在这并不影响我们战术的执行。

仅仅是一瞬间，在西侧的高坡处反射过来了一道强烈的白光。紧接着，我朝着光线的来向，狠狠地丢出破片手榴弹，绚丽的火焰中一瞬间便绽放在反射光的来源附近。

「目标点已标记。」

「收到。」

信息顺利地传达给了江枫，于是她径直向着爆炸的地点冲去。手枪使用者的高机动性，此时在江枫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我也一头扎进烟雾里，向着目标方位冲过去，试图对目标地点强行发起进攻——但这显然不太现实，刚从烟雾中钻出的我，便被12.7毫米子弹怒吼着击中了腹部。虽然没有痛觉，但仍然被击飞了出去，后退了十余米远。

「江枫，拿着这个！」

倒在地上的我努力从抽出腰间的那把M1911，向着她扔了过去。

「都说了，不要那样叫我。」

一个漂亮的起跳，江枫在空中接住了另一把M1911。在落地之前，她还顺便完成了一次更换弹夹的动作。

至于我这边，再次承受了一次狙击枪的猎杀后，我则是几乎丧失了所有运动能力，唯一能够做到的事，就是扭动脖子，看向江枫的方向，并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毕竟是被大炮一样恐怖的口径命中了腹部，再能活动就说不下去了吧。至少，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事了。我看着不断接近目标的江枫，一股前所未有的紧张感让我屏住了呼吸。

“棱镜行动”，这是我们战术的名字。

尽管有着数棵高耸的树木，但它们树叶还没有茂盛到遮天蔽日的地步。我们从墙壁上的反光得到了一丝灵感：M82A3那巨大的枪体，一旦在阳光下移动，肯定会有日光反射出来，在如此开阔的场地下，捕捉那反射光线也绝非难事。

装配有热成像系统的狙击步枪，在寻找烟雾中的敌人时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我们也恰恰利用了这一点。比起掩护，烟雾弹在我们这里发挥的作用更像是诱饵。随后，我利用随意的扫射制造噪音，引诱菊姐瞄向我的方向。借助于枪体移动时反射的阳光，我迅速地找出了她藏身的地点。将对方的位置信息通过破片手榴弹的爆炸传达给江枫后，由我假装出冲锋的样子，逼迫菊姐打出那一发暴露精确位置的子弹。

接下来，就是江枫发动攻势的时间。

还剩10秒。

江枫灵巧地左右调整着位置。随着双方距离的变化，本身在近身战中便吃亏的高精度步枪变得更加难以施展。双方的距离不断拉近着，而江枫的奔跑轨迹，似乎为了快速接敌，逐渐变回了直线……？

「不行，不能走直线！」

我大声喊道。

还剩5秒

没有丝毫回避的直线冲锋，让江枫完全落入了M82A3的锁定之中。觊觎猎物已久的M82A3似乎终于找到了机会，一声巨大的枪响震破云霄。

可是在这之后传入耳中的，却是一声相当不和谐的金属碰撞之声。一道银色的亮光飞到了半空中。在耀眼的阳光下，我认出了那把已经有所变形了的M1911。

江枫抽出另一把别在腰间的M1911，从一块巨石上跃起，对着目标扣动了银色的扳机。

倒计时，定格在了1.33秒。

「桔方全灭，蓝方在第七回合中取胜。当前比分为四比三。」

外壳已经扭曲的M1911落在地上，回响着的碰撞声，和图铃平淡的的播报音重合在了一起。

「哎呀，没想到会因为这种战术输掉呢。」

在我整理完毕，离开“战场”后，看见地便是摸着后脑勺笑着的菊姐。一旁的江枫也散开了马尾，恢复了那黑长直的熟悉形象，狠狠伸了个懒腰。

「差点又拖了后腿呢。图铃没有和你说过，我无法使用你的装备吗？」

「那是啥？好像没和我说过啊？」

「大概是看你不像蠢到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所以跳过了吧，但你却出乎意料的蠢呢。听着，为了公平性考虑，不是自己选择的枪支，尽管按下扳机也不会有子弹射出。」

「别这样说嘛，最后还不是借着冯易给你的M1911挡住了我的那一发子弹？」

我能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江枫向着子弹袭来的方向扔出了那把在她手中无法开枪的M1911，弹飞了飞驰而来的子弹。未等对方反应过来，便一转攻势拿下了对方。

「那是综合考虑后选出的最佳方案，没有那把枪的话，也未必不能做到。」

「不过时间明显不够了吧，没有另一把1911的话，你还能省去那么多时间对我进行直线突进吗？」

「那是……那是……」

江枫憋不出话来，涨红了脸。菊姐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语无伦次的江枫。

「而且你们的动向我可是在热成像下看的清清楚楚，实在没想到冷酷的江枫大小姐也会有帮助队友的举动呢。」

「你……」

江枫的嘴角微微颤抖着，说恼羞成怒一点都不过分。

「有些时候还是坦率一点比较好哦。」

菊姐把食指竖在了江枫的嘴唇上，笑着说。然后回身拍了拍我的肩膀。

「干的不错，新人！这是七场测试战中，最为精彩的对决。」

这两个人原来已经打过七场了吗，确实好像听到过四比三这样的战绩。

「你们先回去吧，我去和嘉居反馈一下测试结果，这次就放过你的头发。不过，你还是好好思考一下该怎么顺利通过下周的仪表检查吧。」

尽管我们赢了菊姐，但江枫还是不得不面对仪表检查这件事。她没有回应，默默走向了回到地表的电梯。

「还是叫我江枫吧。」

安静的电梯中，江枫突然开口了。

「嗯？」

「除此之外的称呼还是怪怪的，明白了吗，后腿同学。」

「你打算一直这样叫我吗……」

说实话，我对此并不反感，反倒因为自己有了个独特的称呼有些高兴。

「嗯……看心情吧。」

又是一段死寂，打破这段沉默的是那熟悉的，几乎没有情感的图铃的声音：「10楼到了。」

这是江枫房间的楼层。

尽管是在如此剧烈的「战斗」之后，江枫头发的光泽仍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就像是飞扬的尘土故意为之避开，不忍心亵渎这样的秀发。

得想点什么办法保住这宝物。我飞速的转动大脑，回忆着仪表检查的要求与流程。

「江枫！」

江枫走出了电梯门，在电梯门关闭前的一刻，我喊住了她。

「如果有马尾的话，也许可以逃过学校的检查！」

「马尾？」

江枫皱起眉，微微的歪了歪头，似乎没有听明白。

「就是那个！你在刚刚时的发型！真的很好看……不对，真的可以用来应付仪表检查，学校也没有规定不能留那样的马……」

门关上了，我又感受到了来自电梯的加速度。

现在的时间还不到11点，算上前后的准备时间，我们在那地底的战场所进行的厮杀，也只有短短的30分钟左右。

「战争，真是残酷啊。」

身上的疲倦被唤醒，我躺在床上，闭上了眼。

「取代战争吗……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突然间，我对怀揣着这种希望的安泰组有了莫大的敬意。明明是黑道一样的组织，却私自里为争取和平做出了这样的努力，这比某些表面光鲜亮丽而背后又有一套的正面组织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不管是现任的安泰组一把手菊姐，被指定继承事业的江枫，还是那个似乎永远也睡不醒的科研主管王嘉居，在这样的组织里，心里居然也会向往着和平吗。

我依旧与江枫一起，一前一后地走在第二天的上学路上。整齐地披在身后的秀发，还是那样随着轻盈的步伐而摆动着。

突然，江枫停在了最后一个路口的人行道之前，从手提包里翻找着什么。

「帮我拿着。」

一把将包推在我手里后，她抓住了自己后颈处的头发，用一条白色的缎带迅速的绑了起来。

那是和昨天一样的低马尾，只不过今天有了白色缎带的衬托，比起昨天的英气，更多了一分少女应有的可爱。

「这样总行了吧。」

她又一把把包从我手中抢走，人行道两侧的绿灯亮起，她快步的走了起来，甩开我往常的距离后，又恢复了正常的步伐。

她的脸似乎有点红，看来是这夏天还没过完吧。

赵菊

生日

9月10日

专长

管理学

英语

兴趣

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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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嘉居

生日

10月21日

专长

自然科学

计算机科学

兴趣

红茶（英式）

科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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