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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歌遥远

2018-12-26  本文已影响14人  牧清晚

鲸歌遥远

1.

7点,闹钟响起,穿衣服,洗漱,十分钟收拾脸和头发,二十分钟的路程堵成一个小时。保持微笑,和每个路过身边的人打招呼,接一大杯水,打开电脑开始工作,一份外卖,一杯水,趴在桌上小睡二十分钟,继续工作,在上公交车前摘下眼镜,6点倒在床上,裹在被子里看两集电视剧,洗漱上床,打开手机,看看别人的生活,在手机砸在脸上之前睡去。七点闹钟响起,穿衣服,洗漱,梦里的田野顺着水留下下水道。

如此,一日,两日,三日,至夏季,过秋季,越冬季。数年如一日。贫瘠到让人心慌。

第五个年头的春天,离开的念头来得突然,突然到顾卿一刻都不能忍受。辞职,收拾行李,回到了出生的小镇,一个人住在小平房的楼顶,一眼望去,满是被柴米油盐滋润着的烟火人家。

兵荒马乱的心一下子平静了,小房子里一片寂静,顾卿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琴弦,桌上的公务员教材翻到第三页,在解释何谓公务员。

当初不过是想找一个理由离开,现在明白她不过是准备换一个地方继续以前的日子。金黄的阳光占领整个屋子的时候,她才从混沌中醒来,屋子暖烘烘的,散发出干燥的草木香。顾卿推开窗,走到占了别人家半个屋顶的大阳台。目送整个浑圆的太阳

紫色的天和泛着粉色的云彩交织在一起,天际的夕阳微弱的黄色,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楼下的路灯依次亮起来,一盏灯一家人,他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听不真切。不时听到一声声的狗吠,闻到一些饭菜香,她深深地吸了一口,仿佛真的迟到了,她觉得自己的面容开始模糊,脑子轻飘飘地,仿佛要融化在风里。

22年了,好像终于自己是自己的了,好像感受到了一点儿自己的存在,那种真实的存在。她一蹦一跳回到房间,拉出来一张小木椅,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断断续续地弹起来尤克里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唱着,唱着唱着自己就笑了

她的脸在在暮色中模糊不清,林放站在窗帘后只能看到一个暗暗的人形。

2.

一个人的生活,孤独中带着愉悦。

天色完全暗下来,天空变成了幽幽的深蓝色,碎钻般的星星越来越亮,顾卿端着泡面走到阳台,把碗放在围栏上,吹着悠悠的夜风,一口一口地嗦着面。

顾卿看了一早上的书,午觉睡醒,就接到了快递通知短信。她洗把脸,一跑一跳地朝街口小超市走去。

是书桌到了,不是很重,但有点长,顾卿独自搬上楼梯时格外吃力,在楼梯拐角处自己整个人被卡在墙和长桌之间的三角形里,上不去又退不下,顾卿无力地背靠着墙,脸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额前的碎发一捋一捋地贴在脸上。

没一会儿,楼梯口出刺眼的日光忽然减弱了,顾卿一抬头就看到楼梯上走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他背着光,看不清脸。

顾卿重新使劲把桌子往上抬,想让出一条路,方便那人过去,可实在没什么力气,正急得满头大汗时,忽然手上一轻。

一脸胡渣,浑身散发着烟味的男人站在楼梯上接过顾卿的桌子。

“你住几楼?”

“三、三楼。”

那男人转身就往楼上走去,步伐轻松,顾卿呆呆地跟上。

“林放,住隔壁那栋。”

男人把顾卿的桌子放在客厅,朝顾卿伸出了手。

“我叫顾卿”

顾卿伸手握住林放的手,想起手心里的汗,又忙不迭地放开。

林放点点头,便转身推门离开了,顾卿忙跑到门口对着他的背影说谢谢,林放只是举起右手左右晃了晃。

房间里留下了一股淡淡的烟味,搅得顾卿没办法安心看书,最后干脆一觉睡了过去。

3.

第二次遇见是顾卿从书店回家的傍晚,顾卿抱了一大摞书,走走停停,又买了些凉粉,烧烤。平坦的路也走得跟爬似的,看到林放在对面的路灯下抽烟,顾卿也顾不上和他熟不熟,兴奋地叫林放,林放一抬头就看到脸红扑扑的顾卿。他立即大步走到顾卿面前,单手接过她手里的书,另一只手继续抽烟。

五月的傍晚,暮色渐昏,天边剩下淡淡的云霞,天空显露出明朗的蓝色。顾卿脱了鞋,赤脚穿过小客厅,推开门,风涌进房间,翻飞的裙摆不时从顾卿的小腿滑过,凉凉的,痒痒的。

林放放下书就准备走,顾卿扬扬手里的烧烤。

“一起吃吧,我还有两罐啤酒,一个西瓜哦!”

林放楞了一下,走过去,把顾卿小客厅里的的小桌子搬到阳台。

顾卿一蹦一跳地去冰箱拿西瓜和啤酒。

柔柔的晚风里夹杂着西瓜的清甜,轻易地带走了郁结在心里的闷气。吃东西的时候,顾卿的话格外的多,即使林放只是点点头,嗯嗯啊啊回答她,她也有源源不断的话要说,说平淡无奇,散发着路边摊香味的童年,说自卑苦闷,从倒数考到前十的青春期,说日复一日枯燥的生活,说搬到小镇的自由和宁静,说下次可以一起在阳台烧烤,说天气好的时候,一起去田野里看看牛和马,说……。

顾卿说累了,说畅快了,捧着喝空了的啤酒瓶,晕晕乎乎往后一倒,林放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头,顺势躺下,让顾卿可以枕着他的手臂。

眼前只有一片坠着星星的墨蓝

4.

六月的阴雨,整日整夜,不知停歇地下着,不间断地发出唰刷的雨声,顾卿已经完全习惯了这份背景声。整个小镇仿佛都被浸润了,六月里的山渐渐被泡出了一层颜色,顺着雨水,浅浅的绿色漂浮烟雾中。

顾卿打了一把明黄色的伞就出门了,雨天,只有卖菜的阿姨家还开门,顾卿白色的帆布包已经彻底沦为了菜篮,卖菜的阿姨顺手就往她的包里多放了一把葱。

傍晚的时候,雨声渐渐变小,顾卿的厨房里慢慢传出香味,没多久就有一双手乖乖地把菜端到客厅,林放已经很习惯从窗户翻到顾卿的阳台,很习惯去顾卿家混晚。

吃完饭,顾卿收起碗往厨房走,遇到刚系好围裙的林放,林放接过顾卿手里的碗,就往厨房走,顾卿趴在厨房门边。

“怎么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啊!”

林放回头满脸阴沉地看着顾卿。

顾卿还没来得及脸红,就听到林放匆匆离去的脚步声。

5.

八月的时候,顾卿经历了考工作路上的第三次失败。每天见到的人几乎都是一样的,看到的事物是一样的,甚至周围人都对白都是相似的,少了一个林放好像也没什么感觉。

顾卿开始每天下午去小镇附近的农田间画画,十月的阳光里,温度和亮度达到了和谐,总是带着温柔的气息。顾卿常常画着画着就枕着素描本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大地上只剩几缕虚弱的黄,天地万物随着阳光的抽离失去了光彩,只剩蠢笨的形体。顾卿没走几步就听到了狗叫,凶猛而急促的狗叫,周围并没有人家,顾卿低着头加快了脚步,狗叫声却越来越近。心跳声和狗叫声混合侵袭着顾卿的耳朵,顾卿木讷地回头,两只大黑狗就在她的前面,肆无忌惮地吼叫着,两双眼睛直盯她的脸。离小镇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可顾卿腿软,不敢跑,强撑着站稳,她知道要是倒下了就完了。黑狗还在一步一步地靠近,顾卿甚至能想象出大黑狗一口咬掉她大腿肉时的疼痛感,动也不敢动。

林放出现时,顾卿感觉像在做梦,看着他挡在前面粗鲁挥着树枝地把赶吼跑,粗俗地骂着野狗。

顾卿浑身无力,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林放一张一合的嘴巴里喷出浓重的烟味,顾卿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林放一把抱起顾卿,朝着小镇走去,顾卿将脸埋在林放宽阔结实的胸膛,耳朵渐渐听到一些声音,听到他说他小时候也被狗追过,他说气势上震慑住狗就可以了,他说……。

走到镇上时,街道两边暖色的灯光把黑夜分割成几块,刚好是晚饭时间,每家每户都在围着饭桌吃饭,街上空无一人。林放和顾卿仿佛走在一座空城,可又能听到耳边锅瓢碗盏碰撞的声音,又能闻到油烟翻炒出的饭菜香。

林放问顾卿为什么一个人搬来镇上,顾卿没有回答。

进了家门,林放弯腰将顾卿放到沙发上,起身时,顾卿的双手仍然挂在林放的脖子上不肯放开。

林放坐在沙发上,手搭在顾卿的肩上,顾卿往他的身前凑过去,胸口紧紧贴着林放。

“吓傻了吗?你再不放开我,你信不信我比那两条狗更可怕?”

顾卿抬起头,两只眼睛湿漉漉地盯着林放。

“我那时最想见你,既然见到了,为什么要放开,林放,你在眼前却不敢抱你是很愚蠢的事对吧?”

林放一下又一笑地亲顾卿的嘴唇,说是。

裸露的皮肤感到一丝丝的凉,林放的粗糙的大手抚过,顾卿才一点一点找回应有的温度。

睁开眼,窗外的阳光甚是明媚。

顾卿明显感受到胸口的重量,一低头看到了一只熟悉的手,背部贴着发热的身体。

顾卿有点不敢动,怕一动,现在的一切就会消失。

过了一会儿,那只手离开了她的身体,身后的热量也在渐渐减弱。顾卿急忙回头,刚好对上赤裸着身体半扭着回头的林放。

顾卿连忙缩进被子里,只露了一张红扑扑的脸在外面。

林放轻轻笑了笑,重新回到被子里搂着顾卿。

“我是一个逃兵,我的兄弟带着我的钱和我曾经的女朋友跑了,朋友们在我落魄的那段时间都没空接我电话,我一夕之间一无所有,跑到这个小镇,整日拉上窗帘抽烟喝酒。你来的那天,窗帘出现了一小缝,我去关窗帘时,看到了一个白净女孩子在蓝天下跳来跳去,无声地笑着,一头长发,满天的云霞都不如你。我们一起吃饭是我最喜欢的事,每一顿饭都能让我感受的这个世界的温度。”

“我爱你,只是我一无所有不敢承诺。今天我依旧一无所有,只是想起这个世界,想起我自己,我只希望以后的每一天都有你,”

“好!”

“我还没说完呢!”

“那你继续说。”

顾卿说着,整个人缩到林放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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