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父亲，今天我不哭，我要做一个歌唱者

用汉字，在稿纸上长出开花的喉咙

我要唱出最广阔的音域

往上高于星辰，往下低于沙粒

我要歌唱你昨天抠进荒野里的

脚掌和根须。歌唱你站在一场又一场的

大风大雪里

一棵静默的胡杨，沿着年轮行走

一点点挤尽身体里的绿色，直到时间里的霜

越积越厚，覆盖昔日苍翠的枝头

我要歌唱今天，歌唱昼夜的传承

歌唱两个在地平线上交接的倒影

往上，是耸立的青春

往下，是凝固的汗水。同样被岁月雕塑

骆驼刺凋谢和正在盛开的红蝴蝶

年复一年，默默燃烧寂静的荒野

当然，为了不惊扰你的安眠

我要避免一些伤感的细节

比如母亲一夜之间平添的白发和皱纹

比如你那个因眼疾而看不见春天的儿子，在深夜时

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哭声

比如，我面对一张遗照苍白而失语的嘴唇

是的，我只歌唱让你安详入眠的部分

而且要一直这样歌唱下去

和你一样做准噶尔生死相许的情人

直到我的嗓子灌满陈年的霜雪

直到向这片大地，交付完所有的爱和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