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从局外人到局内人
作者 | 时青言
图片 | 部分来自网络

01 平静与慌张
“武汉有不明原因肺炎出现。”特别关心时事、消息灵通的刘先生云淡风轻地嘟囔了一句。
“哦。”我匆匆忙忙穿好衣服,火急火燎地催着他动作快点,上班要迟到了。
那大概是2020年春节前的一段日子,大家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我这个怕死的人,开始刷起了微博,关注着有关肺炎的新闻报道和各种小道消息。在我看来,微博的消息比新闻要及时的多,同时还有点市井里“百家争鸣”的味道。
也就是那短短的几天里,我刷微博的频率越发频繁,因为四面八方的消息开始蜂拥而至。
官方辟谣,权威专家出面说“尚未发现人传人,可防可控”。在网上吸收了大量即时信息的我,脑子里已经形成了一个模糊的画像,对于官方的辟谣,我将信将疑。
刘先生是湖北人,我开始鼓捣他向家里人和老家朋友们打听消息,他松了一口气说:“他们都说没得事,是全国人民瞎操心。”
春节的前两天,也就是2020年1月20日,我们开始置办回家的年货,刘先生给一岁多的小侄女买了新衣服,我给老母亲买了和自己同款的羽绒服,叔叔的烟、父亲的酒都安排上了。
超市里红通通的年味把所有背井离乡人的心挠的痒痒的。置办年货当晚的十点,《新闻1+1》白岩松对话钟南山,宣布人传人。
我觉着事情不妙,开始喊刘先生下楼去买医用外科口罩,刘先生一脸不耐烦地扫了我的兴:“哎呀,这么晚了,好累的,明天买也不迟。”
1月21日是春节前上班的最后一天,一觉醒来,就看到了爆炸性新闻,成都出现一例新冠肺炎确诊病例,我开始埋怨刘先生昨晚不听我的话没去下楼买口罩。
果不其然,一早到公司就发现氛围突然变得很紧张,有口罩的都戴起了口罩,没口罩的开始抢购口罩,“售罄”和“涨价”成了热点话题。公司一个同事回家会途经武汉,很有先见之明地花大价钱抢购了几个kn95口罩。

当日,北京总部开始统计员工回家是否途经武汉等信息。我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告诉我:这事挺大,而外界毫无所知,依旧歌舞升平,这事就更大了。
当晚下班回去,我拉着刘先生开始跑药店买口罩,楼下的连锁药店临时进了好几箱3M的kn95口罩,还有一大批莲花清瘟胶囊等感冒药。
我看见有的人成箱成箱买往车上搬,kn95是十元一个,我捂了捂自己的钱袋子,咬咬牙买了四个,刘先生也咬咬牙买了六个。我又执拗地拉着刘先生跑了好几家药店,最想买的医用外科口罩毫无意外都售罄了。
那时,全国各地都还在喜庆地迎接新年,武汉还在搞大型社区聚餐活动,湖北领导们还在参加团拜会,举国上下一片祥和。而我这个“局外人”不合时宜地皱着眉头为一场暴风雨的来临而忧心。
02 焦虑与死亡
1月22日晚,越看网上的消息我越觉着不安,“亲爱的,要不你别回湖北老家了,我有点担心。”
刘先生从没觉着这事有多大,自然以为我小题大做,“家里人都说没事,我要是不回去,他们该怎么看我?”
“况且我已经把车票改成终到荆州了,不途经武汉,真没事。”刘先生把这话重复了好几次。
他家人觉着没事,我觉着有大事,这个事情真按我的想法来,最后若真的没有大事的话,在农村老人的眼里,我就是吹耳根子让刘先生不孝的“千古罪人”。毕竟,刘先生去年是在我家过的春节。
我们在凌晨两点才把行李收拾妥当,期间我一直刷着手机,总想着能看到一条重磅消息来证实自己不好的预感。
他也给襄阳的朋友打了电话去再次求证,发了好几天热的朋友跟他说:“莫要怕,回来吧,没得事。”
1月23日,五点起床,在车站我们各自揣着忧虑,连离别拥抱这个最基本的行为都没执行,我很失落,转身消失在人潮里。刘先生纠结来纠结去,终是顾及了我的情绪,选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在四川的舅舅家过年。
到北京中转时,我看到更为严格的公共防疫场面,所有工作人员都戴着口罩,来自各地的乘客也是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我心想:坏了。
在回家的动车上我开始催促让家里的父亲立即下楼买口罩,我想过疫情严重,但没想过会这么严重,我以为熬过这个春节就好了。
1月23日晚,武汉封城。
后来发生的一些事,很多人都是知道的。比如那个说“尚未发现人传人,可防可控”的专家王广发中招了;比如港大教授管轶实地考察后选择做“逃兵”,身经百战的他这次感到特别无力,并预估这次感染的规模至少是非典的10倍起跳;比如因谣言被约谈的“吹哨人”李文亮因感染新冠肺炎不治身亡;比如……

每天一睁眼就想看看疫情最新的进展,年后没几天,被焦虑支配的我发烧了,37.1-37.4摄氏度间浮动。我害怕了,但理智又告诉我,我被感染的概率微乎其微。
各种感冒药和消炎药占据了我的床头,白开水无时无刻不在我的肚子里打滚,数十天的拉锯战让脑袋里的一根弦紧绷着,神经脆弱的我脾气变得特别不好,总会压抑地想哭。

某天晚上,我突然胸闷喘不上来气。随后,我被亲姑姑给“举报”了,防疫部门和社区相继打来电话进行户口本式的盘查,120急救专车在那晚的午夜把我拉到了医院发热门诊。
死亡扼住了我的喉咙,我与父亲一向关系不和,可那晚,我一直紧紧地跟着他,测体温、询问、验血、拍片、取化验单。我用力抓住父亲的胳膊,等待着医生最后的宣判。
03 恐慌与麻木
所幸我是虚惊一场,得以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乘飞机返回成都。那几天,疫情严峻,车站机场的场景就像生化危机一样。
全国延迟复工,部分企业开启远程办公模式,亿万学子停学在家,各国关闭国门,美股连续熔断,石油负价格。新冠病毒蔓延到世界的各个角落,确诊和死亡人数大幅攀升,各国政客、明星也纷纷中招。受疫情影响,部分企业开始裁员,全球经济危机一触即发。

我的情绪从平静到慌张,从慌张到愤怒,从愤怒到焦虑,从焦虑到害怕,从害怕到恐慌,从恐慌到麻木,最后又归于平静。
疫情统计数据的增减已经刺激不到我的脑神经,明明又死去了一些人,我却连看也不想看,我开始专注于当下的生活,去计较生活中鸡毛蒜皮的小事。
小县城里的人开始不戴口罩,大城市的门卫开始不再测体温,娱乐八卦新闻又占满了微博热搜,对于黑龙江和广东爆发的局部疫情,很多人选择视而不见。我无法约束别人的行为,但别人的行为却关乎自己的生命。
疫情爆发时,有些人感慨,原来娱乐新闻占满屏幕时才是太平盛世,似乎有些道理但又稍欠妥当。现在娱乐八卦又回归了,但表面的祥和之下危机四伏。
春节期间,我和母亲都发烧了,我没敢走动去看母亲,一年未见,我想她。都在一个城市里了,却见不到,年前买的羽绒服也没法亲手送到她手里。和我有相似经历的人还有很多吧,在浓浓的思念里饱受煎熬,甚而有的人面临的直接是生离死别。
2020年没有春天,夏天来的那样猝不及防,在屋子里挨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季,人们开始胆怯又心急地朝窗外张望,绿色又重新掌控了人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然而记忆像喝多了酒一样突然失了忆,不是忘记了疼痛,而是忘记疼了多长时间。
疫情严重时,有个非湖北当官的心生恐惧携家人从中国跑到了泰国,后来,中国疫情相对稳定,国外爆发严重。
我在想,那个当官的最后怎么样了?我没有嘲笑他的意思,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面对灾难,选择逃跑也是人正常的反应。
只不过,地球是一个局,跑到哪里还不是一样。
以前啊,我总觉着这个世界有时候太荒唐,后来,它继续着它的荒唐,而我继续着我的恍惚。

作者简介:时青言,方方正正的90后,某名牌大学硕士,不是风一样的女子,是风也喊不回头的女子。我执笔,陪你买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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