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江湖 | 胭脂泪（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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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出夏氏山庄十数里远，七夕才敢有所放松；紧绷的神经放松后，她忽然感觉很疲惫，从来没有过的身心疲惫；跌跌撞撞地走在黄叶纷飞的江南，她感觉是那样的孤独与无助……
“一群废物！”
青城坐在高高在上的武林至尊宝座上，向脚下人骂道：“沐风，以你的身手，居然连一个受伤的女人都拦不住？”
“属下无能，没有发现那个女子。”
这句话回答的实在巧妙，只激得玉青城险些骂出声来，可他知道沐风是何等智慧之人，此刻也不便追究，只得先稳住他。
“哈哈，沐风言重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女人不足为惧，此事就交给你，你的属下慢慢搜查去吧。”
“是，公子！”
玉青城显然已有了怀疑，沐风虽已洞察，但也不能再说什么。
不知昏迷了多久，七夕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睡在温暖的被窝里。
被子的布料不是很名贵，却很干净，很柔软；整个房间都是竹子和木头搭建而成的；转首看看窗外，那扇窗下放着很多书与画，透过竹窗，外面正下着蒙蒙细雨。
七夕慢慢起身，在房间里走动，这时她才发现她的那身鹅黄的外衣不见了，只剩下素色的深衣，头发好像也很乱。
我这是在哪里啊，七夕心里想着，来到了窗前，此刻窗外正秋雨绵绵，一丝风吹进阁楼，似乎还带着丝丝寒冷。七夕不自觉地拉了拉衣角，那种无助感似乎又要袭来。
“姑娘，你醒了？”
七夕恍惚回首，却已美目晶莹；她看见站在年前的竟然是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子。
七夕突然意识到什么，回过身来，赶紧跑到床上，躲进被窝里，惊慌失措地道：“你，你是什么人？”
“哦，我只是一介山野村夫，不足挂齿。不知姑娘芳名呢？”
“我的衣服呢？”七夕不回答他，只躲在被窝里，露着头继续问他，“还有，我的头发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哦，昨晚我帮你脱了衣服？”
“什么！”
“哦，不不，”男子此刻也显得有些口拙，不过，还是神态自若地笑着，“姑娘不要误会，衣服我帮你洗了，昨晚我看见你满身是血……”说着，男子看了看七夕，似乎很想知道其中原因。
“哦，那，那我的头发呢？”七夕是何等聪明之人，也觉察到了，只是觉得对他还不了解，不想告诉他事情原委。
“哦，这个，”男子此时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本来想给你洗完头，帮你疏理的；昨晚发现你时，你倒在雨水里；可是，你昏迷不醒，我不知道怎么帮你疏理……”
“哦，那你有妻子吗？”七夕忽然脱口而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
“啊？”男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蒙了，“没，没有啊。”说完男子疑惑地看着七夕。
“我，我是说，你如果有妻子，可以让你妻子帮我……”七夕说完，露着两眼，嘴巴躲在被窝里吐了吐舌头，然后，看着男子说道：“现在我的衣服呢，我要穿衣服了，你……”
“哦，明白。”男子会意道，“姑娘的衣服还没干，床边柜子里有些我的衣服，你看有合适的先穿着吧。”男子说完，关上竹门，向楼下走去。
“记得换好衣服，下来吃早饭。”
七夕看着男子走远了，才松了口气，头伸进被窝里看了看，还好还好。
“我帮你收拾吧，”七夕不冷不热地说，“为了感谢你救我。”
“不用了。”男子微笑道，“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感谢的，再说了，如果真的要你感谢，你这点感谢也不够啊。”
“要怎么感谢？以身相许吗？”七夕看着他，眼光冰冷。
不知名的幽香，静静地游离，阁楼里一片宁静。
男子看着七夕的目光，轻轻摇头，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就去收拾碗筷了。
“啪”一声轻响，一锭金子出现在男子面前的桌子上。
“救命之恩，来日再报。”换好衣服的七夕下了阁楼说道，“告辞！”
那男子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头都没抬一下。
七夕纵身一跃，飞出阁楼，向竹林外飞去。
竹林之外，只见空谷溪流，翠竹青山，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花草香，幽谷中一道蓝影飘过。
晚风沉醉，月光如水，青峰山山腰，红灯高挂的玉家山庄。
山脚幽谷中，一个红衣女子俏然而立，幽幽的枯草香里少了虫鸣，眼角摇拽的一缕青丝下时隐时现的朱砂痣，清风明月，温柔不了那双杏眼冷目。
夜深人静，一片祥和的玉家庄，突然传出几声惨叫。
“胭脂泪！”
玉家庄正堂内，少公子青城正背手而立，看不出他的表情。
“回禀少公子，神木堂堂主一家无人幸免。”沐风神色凝重，“从伤口上看，确实是胭脂泪惯用的手法。”
青城听后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说，我与她从未谋面，她为何偏偏找上门来？”
沐风迟疑了一下，低下头说道：“属下也不明白。”
青城思索了一下，才吩咐道：“尽量缩小影响，必要时暂时封锁消息。如今天下初定，不宜出现什么波动。”
“是，公子！”
“听说了，你们听说了吗？”
青峰山脚下，一个小酒馆里，几个游手好闲的家伙，正在讨论着，“听说玉家的得力助手之一，神木堂堂主昨晚横遭惨死！”
“是啊，是啊，听说凶手就是那冷艳无双的胭脂泪！”
“那神木堂主死也活该，谁让他整天那么横行霸道，说不定这胭脂泪是替天行道呢！”
“唉，说是这么说，不过天下初定，人们最需要的是安定，可千万别出什么差错了……”
又是一个清风明月夜，七夕又出现在那片幽谷中。
静默了一会儿，红衣女子脚下一点，向着那片祥和的山庄上空飞去。清风明月，疾驶而过的女子，襟带飘飞，却是悄无声息；飞檐走壁，却又身轻如燕。
“说！”
一个幽深的巷子里，七夕手提长剑指向一个人，低声厉道：“青城的寝宫在哪里！”
“女，女侠饶命！”那人说着，想要转过身来。
七夕手中的剑一提：“别动！”
“在，在……”
七夕听他就要说了，稍稍松懈了一下。岂料那人在这一瞬间，身子一低，随即呼啸旋转飞起！
七夕大吃一惊，左手迅速捻动，嗖嗖两声，锈花针疾驶而去；那人长袖一摆，呼一声，一股清风而来，竟将那两根锈花针牢牢钉进了小巷的青石壁上。
待各自落定后，两人相视一看，都不禁大吃一惊。
七夕没有想到随便一抓就抓到了玉家得力的助手沐风；而沐风吃惊的是，江湖中盛传的胭脂泪居然就是夏家大小姐。
沐风迟疑了一下，心中千百个念头一闪而过，然而他的心慢慢往下沉，某个地方似乎隐约地疼起来。
七夕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她不知道他为何在这个时刻居然迟疑，她也不知道那天他为什么要救她。七夕眼见少年没有动手的意思，索性襟带一摆，凌空飞去。
秋的夜，清澈月色如水，月明星稀的夜空中，美丽的女子一身红衣，长裙衣带飘飞如霞；身后忽然又飞来一人，动作敏捷，身影飘逸潇洒。
“刚才既然没动手，却又为何追来？”
青峰山山顶，清风明月下，红衣女子亭亭玉立，背对身后的少年，朱唇轻启。
“刚才实在不方便，在下有话一定要对姑娘说。”
“你不怕我把你杀了！”七夕忽然回首，眼光犀利，却又充满了迷人的挑逗，冷艳无比。
“是啊，我确实很怕。”
沐风虽然笑着，但七夕明明感觉到了他那眼神中的一丝隐忧，却似乎又那样真诚。
“江湖中谁人不知胭脂泪杀人不眨眼，但有些话，就算是死了，也要说出来。”
“为何要救我？”七夕紧盯着眼前的少年，似乎只专注于自己的问题，根本不想听他说，可此刻她似乎迟疑了一下：“说吧。”
“我仰慕姑娘……”沐风说着，声音似乎有有些轻颤，宁静的月色下，声音幽幽的，“因为，因为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
“哈哈……哈哈……”
七夕忽然大笑了起来，那美丽的容颜说不出的戏虐与嘲讽，却仍是充满蛊惑，一串串凄然如鬼唱的笑声。只是不知道她是嘲笑眼前的这个少年，还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嘲笑这宁静的夜空下的一切。
“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嗯。不！我还想告诉你，我可以帮你。”
七夕猛然抬头，紧紧盯过去，却刚好遇到少年明亮的眼神；那么一瞬间，她似乎在那明亮里看到了她自己，一身红衣，美艳又孤独的自己，她的目光似乎一下犀利不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