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能维修,月亮可更换
这几日北京的天气真是好。
昨天我去了地坛公园,从小就活在我的语文课本里,那个史铁生的地坛,如今仍如他所说的那样:
在人口密聚的城市里,有这样一个宁静的去处,像是上帝的苦心安排。
当然,春节庙会的时候除外。那时的地坛拥挤冗杂,以至于我昨天走进园子的时候,仿佛初见般惊喜。
或许是周五的原因,整个院子看起来空荡荡的。红墙绿树间,反倒是鸽子们大摇大摆地拦路觅食。我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刘姥姥,围在它们周围拍个不停。
我昨天是去面试的。
上午坐着地铁去了西二旗。北京六年都在朝阳区游荡的我,很少去到中线以西的地方,13号线的上半圈,以前最多从东直门到立水桥,这次一口气坐到西二旗,像是独自去另一个城市探险。
空气里不是我熟悉的味道,街头上也都是陌生的地标,我举着手机在地铁口绕了两圈,踉踉跄跄地过马路,跟着导航在楼宇间穿梭。
北京的创业园区真是多,里面塞满了有梦想和追求的人。
推着我前进的,并不是梦想,而是拥挤的人流和营造了秋日蓝天的7级大风。
我好像没有梦想。谢妍说她的梦想是多赚钱,可是仔细想想,好像连这个我都没追求过。
每次在面试官一遍一遍地问我,未来3-5年的职业规划的时候,我都一脸懵逼。
我不知道啊。我连1年之后自己要做什么,会在哪里都不知道。
我花了28年才认识和接纳了自己。
以前在自我介绍的时候,我总是喜欢说自己开朗外向。可是随着年龄增长,独居的时间变长,我有时会怀疑自己是否患了失语症。
我很难去真心接纳一个人,或是一件事物。但如果被我认为是“自己人”,我亦会毫无保留的信任。
好多朋友嘲笑我,看了五十几遍《琅琊榜》不会腻吗?不会啊。
我看过的电视剧屈指可数,有些是看了演员和名字就不想看,有些是小说改编不符合我的期望值,让我无法继续。
仔细数一数,能让我单剧循环的,也不外乎《权利的游戏》《甄嬛传》《白夜追凶》《请回答1988》和《琅琊榜》。
这几年的综艺节目我也只完整地看过一档《这就是街舞》,因为韩庚。
我倒是对他没什么感觉,只是因为我有两个好朋友曾经特别迷恋他,所以每次看到韩庚,我都会想到他们。
其中一个是大姐,我们“姐妹四人”的老大。性格迷糊又可爱。
2016年的最后一天,我们两人一起去东极岛旅行,迎接新年的第一缕阳光。
在没有暖气的南方海岛,夜晚和清晨尤其难熬。依我的性格,就和大姐腻在青旅里聊天睡觉最好,可是她却满心激动地跑早起出去看日出了,还在路上捡到了其他几个朋友,约着晚上一起去山顶看星星。
岛上的最后一夜,大姐和其他几个旅伴吵嚷着要在客栈老板家的屋顶篝火,我有些兴趣索然,觉得有些幼稚又给老板添麻烦。
然而老板是个格外潇洒的人,很爽快地同意还给了我们免费的啤酒喝,陪我们一起聊天一起疯。
大姐那时刚刚结婚,性格却还是和少女一般明亮,愿意结交朋友待人格外友好。篝火的时候她格外兴奋,忙着捡柴生火,和其他伙伴谈笑聊天。
反而是我,在人群中更觉寂寞,早早离场,独自回到房间休息。
后来想想,我只是还没习惯去接纳陌生人的温暖,因为自己敏感多思的性格。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自己别扭的占有欲。
因为是我们两人的旅行,我会嫉妒别人和大姐聊得开心,彷佛自己被抢了心爱的玩具。却忘了那玩具并不属于我。
我喜欢爬山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也有很多人问我,为什么玩户外的男生那么多,你都找不到男朋友。
我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我不认路,看不懂轨迹,没有手台,在户外除了紧跟队友别无他法。
若是一个人参加活动,我总是走到前队,碰到迈不过去的就爬过去,碰到触不到底的,就坐着滑下去。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个菜鸟,在户外,本来就容不下娇滴滴的姑娘。
当然也和男生一起结伴走过,也碰到过热心而温暖的伙伴。可是他们也是不属于我的玩具,上一秒还在我的左右,下一秒就去另一个山坡英雄救美,让我无所适从,无法实时依靠。
与其这样,我宁愿一个人走。也不要一路惶恐,那双随时会消失的手。
刚来的北京我格外喜欢热闹,最初爬山认识的一群伙伴,周六一起喝酒吃饭通宵K歌,周末还能再嗨一天,彷佛有使不完的力气;群里每年清明爬山端午出海的规矩,持续了好几年。
我还是提前退场的那一个。因为群里的人越来越多,而我却没办法接受自己熟悉的朋友们,说得都是我陌生的段子。
在相熟的朋友面前,我可能会是个话唠;但若是一群陌生人之间,其中只有一个是我熟识的人,我更善于躲在舒适圈内,做个安静的路人。
昨日从西二旗转战地坛公园,时间尚早,单薄的衬衫也早已抵不住风吹尘扰,我大众点评里找到了附近的咖啡店“我与地坛”,钻进去躲风。
和主打舒适温暖的网红咖啡馆不同,这里是硬朗的工业气息,隔壁是一家汽修店,每个来寻找咖啡厅入口的人,都会被汽修店的员工礼貌地引导至另一边的隐蔽红墙处。
我在里面看阿乙的《早上九点叫醒我》,3月份的签名书,我在枕边放了半年还没读完。不得不说,阿乙的文字,字字珠玑,都是日常熟悉的语言,却被他重塑成,独特的个人风格。
当初采访他的时候有问过,为什么他写的题材都关于农村,他回复那是他熟悉的地方。
《早上九点叫醒我》的封皮上写着,这本书对于逐渐消失的中国农村及其人物进行了画卷式的描写。
故事发生的地方,是江西省,九江市,瑞昌县,范镇,下源村,艾湾。和我的家乡相隔近3000公里,可是村子里的人物习俗,惊人般的相似。
“他们内心疏远,然而在打牌缺人或是村庄有事时也能凑在一起,说话比那些关系好的人还要礼貌。”
我从没有认真观察过村中的人,在外读书工作多年,每次回家的时候都习惯躲在房间里,不愿叫人,因为我根本记不得人的长相和名字。
村子小,人与人之前似乎总有千丝万缕的和屡不清的微弱血脉关联。父母离婚尤其在父亲去世后,母亲和父亲那边的亲属便断了往来,也因为几次大打出手撕破了脸皮。
十几年过去,母亲似乎早已可以坦然与他们在小卖铺偶遇;两年前的端午节,叔叔病重,妈妈打了很多次电话让我回家看他最后一面。
我无法理解,一个我多年未见已经忘记存在的人,为什么要执著于与我相见;而母亲,与他们多年不睦,为何又坚持让我回去,满足一个“仇人”的心愿?
拗不过母亲的要求,我还是回去了。看到了那个躺在病床上,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叔叔。
见他之前,我翻出了一张老照片。秋日午后,我站在姑姑家窗前,叔叔半蹲着,手揽在我的肩膀,我笑眯着眼睛,露出一口小白牙。
那时我七八岁,叔叔应该是我如今的年纪,硬朗帅气,和我爸爸长得那么像。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始终无法原谅他们,甚至在姑姑看到我激动地扑过来拥抱时,我极其嫌恶地说,我不认识你。
过年的时候,再见到嫂嫂和小弟,他们告诉我叔叔身体好转回到大连养病了。直到去年春节,我妈妈才和我说,叔叔早在我离开的几天后,去世了。
我只是“哦”了一声,没再说话。我印象中的叔叔,曾经是对我很好的。他很早就离开了村子,去外面闯荡,每次回来都会给我买零食果冻。
我想,我始终没办法原谅的,是他们强行夺取了我童年里最快乐的时光。或许做错的本不是他们,但我需要把错误安放在某人的身上,持续地恨下去,心中那些无处安放的情绪,才能得到宣泄的出口。
下午面试的公司在地坛公园里的某个院子里,我绕了几圈才找到入口。结果面试官迟到了半小时,我就坐在胡同院子里,在树下吹了半小时的冷风。
结束后我还是顶着风,在公园里转了一圈,沿着最外围的墙边,一路漫无目的地走,看着鸽子们安逸地觅食,长椅上坐着不赶时间的人。
我一圈一圈地慢慢走着,在秋日的午后,让风吹着我前进。
翻出2016年的日记,也是中秋前夕:前几天路过商场,偶遇中秋推广活动:留下剪影明信片,寄给自己最思念的人。看着熙熙攘攘热闹的人群,忽然有排队拍照的冲动。好在清醒的比较及时,因为竟然找不到可以思念的人。可悲又可笑。
如果看不清前路,就及时行乐,过好当下的每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