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忘却的刹那
我们不能忘却的刹那
新近学车,认识了一位姑娘。个子纤细,皮肤白白的。一问才知姑娘很年轻,三十不到呢。说起话来特有四川人的味,可初见时在同一辆车上总觉得她说话别扭,好像是发音困难,抑或声线受阻。使得我听起来特别辛苦,所以就没多聊,毕竟不熟。
再见姑娘,是教练特意安排的。因为都是学小路,所以安排同一天。依然是在车上,她一身清爽的打扮。一件薄款白毛衣衬时下做旧的磨洗牛仔裤和小白鞋。精致的妆容,不用说,她是花了功夫的。我们开始聊天,从年龄到孩子再到生活和各自的经历,渐渐地我从她话语中感到亲切,地道。亦开始为眼前这姑娘感到自豪。她是个有故事的人呐。而我又恰恰喜欢有故事的人,尽管当时没带酒。
姑娘来自四川达州农村,是位名副其实从农门跳出来的女孩。她说她们家乡穷山僻壤,有文化和层次的人不多,且思想禁锢,整体比较落后,大多数家庭认为孩子读书没什么用,特别是女孩子。因此很多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初中未毕业不是外出务工就是结婚生子。而姑娘很荣幸地上了高中且念了大学。但父母起初是不同意再供她上大学的,原因不过是女孩子以后都是别人的人,读这么多书没有什么用。然,姑娘村庄上唯一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男孩也就是她现在的丈夫经过无数次上门做她父母的思想工作,并写了日后娶姑娘的保证书,姑娘才得以走进大学校园。具体什么专业,我没问。但她告诉我,她一毕业就和现在的丈夫结婚了,当时22岁。婚礼完事就双双奔赴上海,这是对有抱负的青年!呵呵。
姑娘告诉我,初到上海时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事做,夫妻俩就想开个培训中介,从中赚取个中差价。发传单,跑广告,网上做推广,半年过去了仍未有起色。在家带出来的钱所剩无几,房租,吃饭都成问题。借,跟老家亲戚借,可是创业多难。从亲戚处借来的钱仍未足以支撑创业初期的花销,他们为梦想凑钱。再借,可亲戚几乎不信了。姑娘说,那时心理承受的压力有多大呢,他们几乎要放弃上海这座城市回老家。可回老家,哪里挣钱还欠下的债?夫妻俩无数次抱头痛哭,是放弃还是坚持?
最后姑娘和丈夫还是坚持下来了。尽管五年前还是连生儿子的住院费2000块都交不起,但丈夫的心坚挺。姑娘回老家备生儿子哪会,丈夫留在上海。她说儿子出生那晚,丈夫在上海一宿没睡,一直在电话痛哭,是愧疚抑或是体恤妻子产子的十级阵痛,白天工作,晚上守着电话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只是姑娘生好孩子的第二天便回家了。因为没有钱,所以没有住院,没有得到更好的医护,穿着拖鞋抱孩子回家的,月子里又全是自己一手照顾孩子,可见当时生活的艰难萦绕这对年轻的男女身上有多苦。她说无法形容当时走过的路,但聊天时她却淡淡地笑了,那真是一笔财富啊。她说经历了那么多她懂得什么人是真心对她好的。譬如丈夫,五年,仅仅五年。这位年轻人便努力地在上海买了房,开了六家培训机构。资产千万,或许不止。因为姑娘告诉我,他们买个执照就要三百多万了,那是怎样一种奋发以后迎来的曙光,照亮了他们从前低迷的岁月。
我与姑娘说,我特喜欢四川人,勤劳,朴实,能吃苦。她殷殷点头,却说四川女人苦。她说每次回去,看见自己的母亲和姐姐包揽那么多事做,她觉得自己很幸运。至少不用在那片贫瘠的土地面朝黄土背朝天。那是世代人的劳作方法,思想封闭,落后。女性只能附属丈夫,没有经济自主权,人格独立权。而她与城市接壤,遇见了许多知性,独立的女子。她说待到有一定能力了,要回家乡办学,办女子大学。
在此,我们还聊了08年震惊中外的5.12大地震,她说她是劫后重生上苍庇护的宠儿。地震的那天,她和同学在午睡,当时正值夏初,天气暖融。已经有蝉儿在窗外叫了,桑树探进宿舍窗,给一群花季少女抹上一片绿,梦里都是葱茏美好的。然而,一阵紧接一阵刷牙的铁口盅,铁勺,饭碗,跌落声惊醒了她们,然后是尚在梦中的姑娘从上架床甩落,当时就骨折掉,脸上被刮伤,手被床架压断的,有被同学绊倒,踩踏受伤的,有被吓得抽搐不省人事的。老师,同学,慌乱成一片,仅一瞬间啊,就一瞬间天摇地动,呜咽声从校园四处传来。所有的不知所措,所有的悲咽从头顶盖过来,像乌云,像天地坍塌,像世有所生都会沦陷灭迹,无助,恐惧吞噬她十八岁的年华 后来,当她得知其实绵阳才是重灾区时,她勇敢了。她组织了同学前去救助灾区人们。而她亲眼目睹了遍地横尸,那是自己的同胞啊。她哭了,对着毛主席的伟大头像,她祈求,她愿所有悲苦自己来承受。只是灾难,多让人苍白、无力。
姑娘说,现还会去绵阳结对,带着自己的孩子去帮助有需要帮助的人。并寻访当年遭遇地震的遗孤,那是对灾后一种人性的安抚。这或许很漫长,但生活之于我们的幸福,莫过于帮助他人。我想是的,于姑娘,于我,于这所有人,都该正视和担责我们该做的,难道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