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地映后

是不是有时间写点东西呢？没有时间也写点吧。感觉最近表达欲很强，可是其实又不是很确定是否形成了足够形诸表达的新感受，那么姑且记录一下，作为一次有趣而无目的的探索。

今天去参加了美育项目的展映，听大家围绕影片和乡村教育从不同的视角（一线教师、公益团体的参与者、乡村振兴的政府工作者等）谈看法，有的集中、有的发散；观看大家灵动的反应并进行眼神的交流（或回避），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它让我感到我们所在的是一个可交流和理解，也由于相互之间并非完全隔绝而可以传递爱与信任的世界；彼此在不同环境中积累的经验能为对方带来启发，甚至实际的价值。理解与共在的可能，正是在无数孤独泡沫中一个实在的支点。

前几天与朋友谈到场的存在，也许很多时候场的出现就是共在的一种证明。其中语言是不必要的，但你能感受到周围有人在听、在回应——在与你的某个语言或非语言的表达呼应，在进行同样的思考、烦恼或关切，而不是唯有自己在一个闭塞而拥挤的空间里，别人对于你抑或你对于他，都只是抽象的墙壁——缺乏了解更缺少兴趣。在场中交流是有意义的。

有朋友问我是否有过对人百分之百的真诚，我当时回答没有，因为那比较酷。不过现在想来答案仍偏向于没有。我只在场中真诚（甚至口无遮拦），而对于具体的人，由于信任的易变易缺，很多时候仍无法放下边界；百分之百的真诚又何尝不是加诸具有无限性的他者的一种负担——这种真诚总是希望回应吧，不希望回应的真诚太过灼热而不可想象。对于一个颇具生存压力的时代真诚也太过奢侈。而场不一样，场是自由的，它允许其中的原子随机聚集与流散。而最珍贵的莫过于在同一时刻里的同频共振，在无限的不确定中一种不期而遇的相互触及，你们同样敞开，同样炽烈真诚无所顾忌。对于聚散随机的包容也让长期畏触而有棱角的人们能够做到——具有确定时空的敞开与交付就像一杯偶然喝下的烈酒。当然，有幸的人和有缘的人总会在彼此的生命中创造出更多的场。

对于爱，终于可以重新提起这个敏感的大词。我希望它是扎实而非想象的——他者于我而言坚硬而不可捉摸（却有趣），我与他者之间的关系在我的理解中很多时候是想象性的，无论猜测它良好或恶劣或者直接不相关，看来都不乏想象的成分。除非经历过共同的场，否则实在无法将这层想象的面纱戳破，面纱后的他者则仍是凛然。而场的形成十分需要契机，当然随着自己能量和愿望的增强，也在尝试创造一些场。而爱起码是一种对想象的偏离（特别是对自我之想象），我渴望成为那个促成大家入场的人，渴望如其所是的爱。基于细节的喜欢使它既不多于也不少于我和你之间的触感，因而戳破了想象的泡沫。即便场外一切浮散，他者返而复往，也至少能捍卫曾经共同经历的真实。

从这个抽象的地方回来，去爱就是去为共同的行动创造条件，为表达和理解创造良善的氛围。当然，我爱得仍然很挑剔、畏触，掺杂功利成分已经成了逃避爱的借口。但也许可以更宽容一些，爱不一定排斥功利，正如场不一定要求同频共振，也许仅仅传达一种理解和对话的渴求而不同也可以，也许在边界之内仍有爱的生机。

希望有一天能够积淀足够的胆识和力量，放下一切用来防御的泡沫，真实地走向他者、走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