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阿，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想一事无成。——山本耀司
01
“我又失业了。”
一收到阿垚的简讯，我就立刻脑补出她抱着属于她的东西，站在公司底下哭的样子。是的，她就是个爱哭鬼，还是个很丧的爱哭鬼。这是她今年第三次失业了。从三月份的实习开始算起，每一份工作平均持续了两个多月。“我觉得自己好没用，什么事都做不好。”
今年的3月12日，阿垚开始了她的第一份实习，在杭州一家互联网公司做市场推广。虽然带着初入职场的青涩，但也在努力让自己变得专业，学着和陌生人打交道，与各大媒体平台“侃大山”。两个月后的某一天，下午她还在和我吹牛逼说自家公司发展前景有多好，晋升空间有多大，晚上就收到公司即将倒闭的通知。
原本还在纠结毕业后要不要留下来的阿垚，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公司先抛弃了。这是她第一次失业，没有太难过，只觉得唏嘘。“人生总是充满意外嘛，下一份工作一定会更好的！”在我拉她吃了几顿烧烤后，她斗志满满地为自己打鸡血，马上重新投简历找工作。
02
新工作找得还算顺利，这次是在一个教育机构做市场专员。虽然老板光着脑袋，顶着肚子，一双老鼠眼配上一副金边细框眼睛，看起来贼眉鼠眼的，又猥琐又凶，还喜欢站在过道上把员工一个个训斥一遍，仿佛训斥员工就是他的日常工作。阿垚一度觉得他正在渡过天天大姨妈的更年期。但是这些都没关系，工资高啊！
上班第一天，阿垚就碰见正在狂骂人事主管的老板，体验了一把老板的狮吼功。“跟你说了多少遍？就是记不住吗！你看你招的都是什么人！我要牛逼的人，懂不懂啊？！还有，团建申请上写着去厦门，那得要几天啊！去桐庐看一下山水不就好了吗？！一点都不知道为公司考虑……”阿垚正在边上听得一脸懵逼，然后他一转身，用他那双猥琐老鼠眼瞪着阿垚吼：“站着干吗？！我花钱让你来看戏的吗？还不赶快去工作！”
面对他性情上的喜怒无常和工作指导上的善变，阿垚总是用颇高的工资来安慰自己，应届生有这样的待遇已经很不错了，熬一熬就过去了。然而，或许是因为他的善变，也可能是因为隔壁那位老板的亲戚，在阿垚受不了之前，她就被炒鱿鱼了。
在职期间，包括在离职后的好几天里，阿垚还会被梦里老板那副猥琐的嘴脸惊醒，他顶着肥大的肚子中气十足地冲着阿垚不知道在吼些什么，猥琐的眼神盯得她后背发凉，以致于她现在看到肥胖的中年男子都感觉害怕。
“走出公司大楼时，我忍不住哭了。谁说哭是没用的表现？对，我就是没用啊，我就是个爱哭鬼啊，我就是天生消极悲观嘛。”
阿垚一边哭着一边继续投简历，试图努力在这座城市继续生活下去。常常一天有两三场面试，从城东跑到城西再到城北。
在没有工作也没有面试的日子里，阿垚总会跳上一辆线路超长的公交，从第一站坐到最后一站，一边听着The Beatles的《Nowhere Man》一边哭，然后再坐回来。她确实在努力地找工作，但她也确实很想哭。或许很多时候所谓的正能量不过是表面，层层剥开后，还是会看到一个消极悲观的自己。
Doesn't have a point of view,
没有自己的见解
Knows not where he's going to,
不知去向何处
Isn't he a bit like you and me?
难道他不是有点像你我？
那时的阿垚就像歌里唱的那样，做什么都一事无成，费尽心思也没有想出好的主意，不知道该往哪里前行，也不知道该如何前行，没有方向，也不知所措，只觉得自己腹内空空，仿佛在隧道中行驶了很久，迟迟等不到忽然刺眼的瞬间。
阿垚说幸好那时办的公交卡是月卡，打5折，而且一个小时内换乘不要钱。不然，真的是连哭都哭不起了。
在一次次打击和一轮轮没有回音的面试之后，阿垚终于又找到了工作。对于新工作，阿垚还是满意的。虽然工资没有之前那份高，但也不低，而且不用再承受来自老板的巨大心理压力。她每天勤勤恳恳，认真工作，还一个人干好几份活，这边和某个自媒体平台谈合作，那边替忙不过来的HR电话通知应聘者，以及帮忙处理其他部门的各种零碎事。她不觉得辛苦，甚至觉得这么多工作才让自己更有人生的价值。
在上班还差五天就满三个月的那天，开完周一例会之后，总监单独留下阿垚，委婉地表示她可能不太适合这个职位。阿垚直截了当地问是不是要辞退她，他吞吞吐吐地说还是试用期算不上辞退吧。
阿垚有些不满地说，为什么不昨天告诉我，劳资大老远地带来新的毯子就是为了午休舒服些。
当然，她没有说劳资两个字。
“你不该下班准点走。”
劳资上班认真干活，工作完成了为什么不下班？
“你不该破坏公司的团队协作。”
劳资有工作需要，其他部门迟迟不给，自己上手做，就是破坏团队协作？意思是我干涉其他部门的事儿了？
当然，她什么也没有说。
“我觉得自己好垃圾噢。”阿垚叹了口气说，“当所有人都在拼命向前奔跑的时候，我真的好想停下来休息一下。当所有人都在说着，加油，你肯定有自己的闪光点时，我真的好想承认，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人啊。不善与人交往，工作丢了一份接一份，生活也是一团糟。唉，我不想伪装，也不想抵抗，只想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不行。”
我知道，即使阿垚今晚哭着说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人，觉得自己如何糟糕如何不行，明天还是会继续像打了鸡血一样去刷简历找工作，看书上网课充实自己。就像每天挤地铁上下班，在办公室里朝九晚九的我们，一面认认真真地狂加班，一面喊着感觉身体被掏空，真的不想上班啊；一面以葛优瘫的姿态醉生梦死，一面在心里筹划着自己的诗和远方。
和马男波杰克，这只不暖不萌也不热血的丧气废马一样，我们在自嘲中努力改变，在悲观中积极向上，一边嘲笑自己的软弱和没用，一边想着怎样进步，如何绝地反击。
其实，丧气地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虽然“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这样的想法，看起来消极又悲观、没心没肺挺糟糕，却也是一种自我保护、野蛮生长的方式。毕竟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但没有资格评价任何一种方式。
对啊，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人，但并没有停留在原地，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与这个世界抗衡。希望在被这个操蛋的世界狠挥一拳的时候，还能干脆利落地擦掉嘴角的血丝，帅气地说声：
嗨，想干掉没用的我，还没那么容易呢！
文/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