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之门：《水浒传》、《三国演义》的文化批判
大家好！欢迎收听今天的龙虎小轩，龙虎小轩上周推出线上荐书活动，让朋友们推荐自己最喜欢的书籍。我今天推荐刘再复先生的一本书，书名叫做《双典批判》。
（图片源自网络）
中国古典文学名著中，有两本从古至今喜闻乐见的名著，一本是《水浒传》，一本是《三国演义》。文学具有塑造心灵范式的功能，一本优秀的文学作品无疑能够给人带来巨大的精神享受，一部经久不衰的作品，会在不知不觉中塑造一个民族的集体潜意识。在人物塑造和审美形式的角度来说，《水浒传》和《三国演义》无疑是取得了巨大的成就，里面每个人物都栩栩如生、呼之欲出、个性鲜明、有血有肉。但从文学作品的心灵层面来说，这两部作品的精神取向、思想观念、文化意识和人性原则，却有极大的毒害性，刘再复先生借用法国雕塑家罗丹的著名雕塑地狱之门来做比喻，认为这两部作品里的精神危害就如同是“地狱之门”。
为什么说是地狱之门？因为从这两部作品里，人性是变性和变质的，在水浒和三国的世界里，是你砍我杀、布满心机权术、毫无真诚人性可言的地狱。说到这里，我有必要分析几个人物和片段，来看看这样的地狱之门是如何开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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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说水浒里的武松。武松是《水浒传》里大书特书的梁山英雄好汉，武松醉打蒋门神一段历来是人们津津乐道的文学经典。可是我们来看看武松究竟是如何醉打蒋门神的。武松因为杀嫂罪被流放孟州。凡到了孟州，根据大宋的法律，是要先打100杀威棒的，可是武松不仅不用被打100杀威棒，而且能够在监狱里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第二天起来，还有人给他梳头洗脸，无比舒服，武松自己都感到纳闷。这时候，施恩闪亮登场。施恩说，自己在孟州有一块风水宝地，叫做快活林，里面有各地的大商人在这里做生意，施恩仗着自己父亲是孟州牢城营的管营，控制了快活林，在快活林里收取各种保护费，就是快活林里的依靠政治庇护和暴力威吓从事垄断经营的当地一霸，快活林成了施家父子的摇钱树。可是后来，快活林被当地的军官张团练盯上，请了武林高手蒋门神强行霸占。施恩无计可施，武松感恩施恩对他的恩情，被江湖义气感召，效劳于施恩，为施恩两肋插刀，醉打蒋门神，重新夺回快活林，结果夺回之后，对当地收取了比张团练还高得多的保护费。两个黑吃黑的斗争，《水浒传》的作者为了写出武松大义凛然的英雄气概，先是醉打蒋门神，之后血溅鸳鸯楼，一刀一个，杀死十五个人，十五个人当中，只有三人与蒋门神事件有关，其余都是无辜。作者为了体现武松的神勇，在写完武松杀戮后：
“便去死尸身上，割下一片衣襟，蘸着血，去白粉壁上，大写下八个字道：杀人者，打虎武松也。”
杀得理直气壮、杀得气壮山河，对于十二个无辜者毫无恻隐同情之心，这是英雄好汉所为吗？而水浒里类似的以杀戮为快感的暴力描述，俯首皆是。《水浒传》里另一个被人称道的好汉李逵，更是凶残暴力的化身，像野兽一般的砍人头、剁人体、吃人肉都在书里有细致的描绘，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作者是以一种欣赏的眼光来描述这些场面，并且给予充分的审美快感体验，杀得毫不手软与毫无愧疚，并且奉以英雄气概。这不是暴力的地狱之门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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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我们说三国里的曹操。曹操是中国人耳熟能详的人物，在《三国演义》里，充满了权谋与厚黑的文化，其中有一段曹操借头平怨的一段描述，我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读到的时候的心灵震撼。曹操攻打袁术的时候，部队缺粮，粮官请示曹操怎么办？曹操说可以小碗发粮，可以应急。粮官说，士兵抱怨怎么办？曹操说，我有办法，果然随后，军营里怨声四起，都说曹丞相欺众。之后，曹操偷偷把粮官叫来，说要向他借东西，稳定军心，希望粮官不要吝啬。粮官问，丞相要借什么？曹操说，借你的人头以平军愤。粮官争辩说，我实在没有罪。曹操说我也知道你没罪，但是不杀你，部队就会造反，你死后，我会善待你的家属，你就放心去吧。果然用了这个办法，军心就立刻稳定了。这个故事里，曹操毫无人性可言，在他的政治权术游戏中，没有生命价值可言。三国里的权谋文化在后来的宫廷斗争和政治斗争都运用到了极致，影响到后世，连清朝统治者皇太极都把《三国演义》视为教科书，问鼎中原。刘再复先生提到了所谓政治斗争三原则：第一，政治斗争无诚实可言；第二，结成死党；第三，抹黑对手。这也是《三国演义》里的文化毒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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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莎士比亚有一部悲剧作品叫做《麦克白》。麦克白写的也是关于血腥杀戮和宫廷斗争的故事，可是在思想境界、人生境界上与《水浒》、《三国》全然不同。故事讲的是麦克白原来是一位非常受人尊敬的将军，他安邦定国、战功显赫。但他在欲望的驱使之下，一步一步变成了欲壑难填的野心家，变成了杀人如麻的血腥暴君。但他全然不像大义凛然的武松和李逵，莎士比亚描绘了他在弑君的妄念和实际的恶行的困惑中徘徊犹豫，在他杀死老国王之后，麦克白做了君王，他曾经功勋卓著，可现在却会被“一点点声音”吓得心惊肉跳，莎士比亚用他独特的充满感染力的文字，写出麦克白的内心独白，麦克白说：
“大洋里所有的水，能够洗净我手上的血迹吗？不，恐怕我这一手的血迹，倒要把一碧无垠的海水染成一片殷红呢。”
莎士比亚还写道：
“荣誉与美德已经死了，生命的美酒已经喝完，剩下来的只是一些无谓的渣滓。”
莎士比亚从人性毁灭的角度揭示了麦克白个人罪恶欲念发展的破坏性和危害性，这是无言的谴责和批判。在心灵的塑造上，也会让每一个人思考一个终极的问题，那就是在野心欲望和道德良知面前，究竟应该如何抉择？如果麦克白是武松、李逵、曹操，在策划谋杀之后，是不会有任何愧疚之感，反而会成为书里被人们津津乐道的大英雄或者大权谋家。
刘再复先生的《双典批判》，将文学批评和文化批判分开讨论，在文学批评的角度，《水浒》、《三国》无疑是成功，但从文化批判的角度，《水浒》、《三国》却带有极大的毒素，影响着上千年来中国人的集体潜意识。他的文章，重新回到“五四”的传统，那就是“重估一切价值”，来思考和分析国民性和文化特征。这本著作，文辞优美、笔锋犀利，从两本典籍出发，为中华民族的精神现代化提供了反思的途径、并且找到了抵御两本典籍毒素侵蚀的另外的中华传统典籍的范本，而这些答案我就不在龙虎小轩中书公布了，有兴趣的朋友们可以买到这本书，进行一番阅读和探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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