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张磊先生的《价值》——与《孙子兵法》印证
《孙子兵法》是我极其喜欢的一本书。读过多遍,每次读都有所得,实在是思想宝库。
年少时,喜欢读小说。对我来说,一天看完一本几百页的武侠小说,是极为正常的。我天生记忆超群,所以年少时读书极为迅速。古龙全集,金庸全集,梁羽生全集,卧龙生全集,总共几百本的武侠小说,我是在大学中的一个学年全部看完了。彼时还要学基础课和专业课,但我全部通过,并无挂科。甚至因为大学所学专业并不喜欢,我还自学了物理系的全部基础课程。
但是我现在反思过来,其实那时候的得意,尤其是自以为一目十行的速度和超乎常人的记忆力,是一种自负和无知,是认知低下的表现。我当时引以为傲,现在想来却羞愧难当。
我受了这种自负的影响很多年而不自知,导致我读很多书,读的很快,但都是浅尝辄止。这个后果对我是很严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概念模糊混乱,思想体系混乱,甚至价值观都有问题,浑浑噩噩,任性挥洒自己的浅薄无知。
回想过来,我读了太多的书,读的太快,而这些书又良莠不齐,我不管不顾,全部拿来主义。为了过滤掉这些书中的思想渣滓,我痛苦沉沦了十多年。这教训来的太慢太深刻。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一定会告诉那时的我,不要读快读多,先花一年时间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孙子兵法》。是的,我认为《孙子兵法》可以直接塑造一个人的价值观。我听说《易经》也有类似的作用,但我没到学易的程度。要学《易经》,估计还要再修行几年方能学。市场上的易经解读太多太杂,我对垃圾不感兴趣,更不会浪费时间去看垃圾人写的垃圾书。而易经原文又太过艰涩,实在不适合塑造一个年轻人的思想体系。
书是有阶层的,如同人有阶层一样。好书和坏书不是从内容上来分的,以往我们认为追求感官刺激的书,是最坏最污浊的书了。但其实不然,这类感官刺激的书算不得洪水猛兽,充其量处于书的阶层的下层。但最坏的一类书,却看似处在书的阶层最上层,实际是魔鬼之书,是灵魂堕落之书。它们和最好的书看上去差不多,甚至表现上来看,最坏的书可能会让人如痴如醉,深信不疑。
希特勒的书《我的奋斗》,是好书吗?你现在评价它是恶魔之书,是因为你知道希特勒之后干了啥。但是如果你处在那个年代的德国,你的切身体会和经历都会告诉你,这本书是圣贤之书,写这本书的人是难得的大贤者。所谓的独立思考能力,究竟有几个人有?实际上,我写过一篇关于著名心理学家阿希做的认知实验文章,结论是只有1/20的人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人总是过于自负,认为自己不受他人影响,实际上暴露了自己的无知和愚蠢。
再来看另一本最近被吹上天的书《XX经》,写这本书的是恶魔(laijunchen),传递的也是恶魔的想法。恶魔的蛊惑甘甜让人沉醉。我不会去碰《XX经》,因为它传递的价值观和我格格不入。我视这种书为仇寇,恨不能斩尽杀绝,除魔卫道。我深知扭曲价值观的书的威力有多大,它导致的后果是反社会人格,是罪恶之源。
《孙子兵法》看上去是教人如何杀人灭国,却是王者仁者之书。战争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孙子兵法》通篇六千多字,从没有教人如何使用阴谋诡计,而是教人如何分析形势,做出最好的最符合国家利益的应对策略。《孙子兵法》说,如果要发动战争,那么就要从五个方面来衡量,分别是趋势,天时,地利,统帅和法度(即:道天地将法)。这是一套完整的事务处理的逻辑思维框架。战争只是这套逻辑思维框架的一个应用层。其它如创业,处事,读书,为人,沟通,谈判,投资等等,几乎万事万物,都可以用这套逻辑思维框架来匹配。这才是《孙子兵法》的核心所在,《孙子》开篇第一篇,《计篇》说的就是这套框架的核心思想。所谓的“计”,不是阴谋诡计,不是算计,而是计量,权衡。
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与之生,可以与之死,而不畏危。
在战争中的道,就是要上下同欲,内聚力可以让君民同生共死。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有发动战争的可能。如果达不到,那就退让,求和也是好办法。
隐忍是为了打造内聚力,厉兵秣马,卧薪尝胆,未来未必不可一战。刘伯温让朱元璋“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就是看透了形势,不让自己陷入被动战争的境地。
退让,姿态放低是为了稳定形势,形势不稳,则陷入危局。
红军长征,说是战略大转移,实际上就是为了保存实力实行的退让之策。毛主席的伟大就在于他能精准判断大局形势,做出最佳的应对之策。
事实证明,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吞了强大的吴国。星星之火,燎原之势形成时,连世界最强的美国都不敢与之争锋。
但这种反败为胜的案例,实际上需要超卓的领袖能力才能做到。令民与上同意,同生共死,是极其艰难的。思想层次的高度统一,是扭转形势的关键。思想上的分崩离析,那就会一退再退,一败再败,最终灭亡。
所以,要形成“道”,是需要让属下或子民心底里认同,追随创业者或者领袖。这需要思想上的洗礼,而不是纯粹利益关系的捆绑。
任正非的华为,其狼性和悍不畏死的精神,是一点点塑造出来的。当华为的营销人,在东北的大雪之夜,在客户门前整整站了一夜,早上成了一个雪人时,我看得热泪盈眶。我当年听到一个华为的朋友为华为的所谓“血汗工厂”辩解。他说:“我知道有人累死在了岗位上。但是我不管,我死也要死在华为。” 我心中的震撼是无与伦比的。这样的华为怎能不成功。只因为任正非的华为掌握了这至高无上的道。
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
天时是创业做事投资的首要条件。即便整体趋势已经看清楚,但时机不对,依然有很大的可能称为先烈,而非先驱。所谓的趋势,背后一定有驱动力。如果是战争,那么驱动力就是内在的凝聚力。如果是创业,那么驱动力就是技术或者创新。但是技术也好,创新也好,战争的时机也好,都需要积累力量,在最关键的时机出击。而不是看到趋势,就妄想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旧势力,旧技术框架的力量有强盛期,有衰弱期。在衰弱,乱象纷呈,旧势力内忧外患的时机出击,才是占了天时。张磊先生说,每次金融危机之后,他看到的都是大量的机会。同样,巴菲特也酷爱在金融危机的阶段大举买入。
危机时刻对于创业者是最好的时刻。“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起高楼的时机可以创业,宴宾客的时机可以为这些大厂打工,并且时刻关注新兴的技术动向,楼塌了,就该创业了。所以分析问题,要有成往坏空的时间观,贸然入局,不过是他人的垫脚石而已。
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
张磊先生说,长期主义是一条戮力同心,行稳致远,坦然宁静之路。这和《孙子兵法》有异曲同工之妙,戮力同心自然生死相依,是一条生路,坦然宁静自然是坦途而非铤而走险,行稳致远也是选择的是远方、而非局促的近路。惟有一条宽广和狭窄的道路判断,张磊先生没有给出答案。这是因为创业者,创新者的前方未必是广阔天地,也许是死胡同。但这是由技术边界和模式边界共同决定的,技术创新很有可能会引入歧途,走入绝地。而模式边界则是对人群的需求分析不明确,导致的新模式无法创造更多价值。但张磊先生其实将这条路的选择权交给了创业者,高瓴从这些创业中选择出符合他们的价值观的伙伴,然后投资这些创业者和创业团队。未来的开拓,是需要这些创业者本身的力量的。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标准。价值观可以一致,但创业终究要落到实处。
但从更高的维度来看,其实高瓴选择的不局限于创新道路的宽阔与否,他们选择的是市场的宽广与否,这就是他们选择重仓中国的原因。在中国这个广阔无比的处女地市场上,再宽广的道路都容易产生,而死路反而是不容易产生的。这真是高超的投资思维。
关于将和法,值得另一个篇幅来讨论。先按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