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助人

夜深，凌晨2点，人们睡得最沉。我拉开胸膛，把她的心掏出来，仔细检查。找到白天破口子的地方，补上它。但愿这个方法很管用。

以人的认知，看到一颗心悬在半空跳动，无一例外会被吓得魂飞魄散，昏倒在地。他们认为这是撞到鬼了，而且是吃人的鬼。

没办法。心经常会被他人划一道或几道小口儿，如果不及时补好，小口子连在一起变成大口子，心就会剧痛。不想她心疼，只有坚持每天晚上偷偷帮她把心修补好。

不可思议。我是人们常说的暗物质，游荡在人体周围。人无法看见我。我不是守护神，只是空间交错重叠，我才阴差阳错来到芊芊身边。看着她出生长大。时间久了，发现芊芊周围发着彩色的光，让我迷恋。我打算陪着芊芊走完她的那条直线——生命轨迹线。

心，是人类这种生物机器人的发动机。芊芊是一个不会反抗，常常委屈自己，成全别人的人。她的心经常左一个小口，右一个小口，伤痕累累，甚至时常流血。我不能让芊芊的发动机因意外停止工作。她的直线没画完。所以我会在她沉睡时，帮她维修动力源——心。这也是我不方便离开芊芊的原因。

芊芊与同事季美要好。俩人经常分享彼此的小心事、工作中的烦恼。通常芊芊喋喋不休，季美笑着听。

这天上午在茶水间，芊芊遇见季美，贴到跟前小声说：“美，你眼光好！下班后陪我逛街，帮我选选过春节回家穿的衣服，我请你吃饭。”

季美笑眯眯，右眼冲她眨了两下，答应下来。

下班后，两人吃完饭，芊芊抢着付款。季美站起来，一把，连同她的手和手机一起抓住。神情庄重对她说，“马上过春节了，你还要回老家，买东西需要钱，我来付款，别争。”她的手被季美握得不能动，还有些疼。无法挣脱，她只能作罢。

回家过年，儿时的伙伴、朋友、同学都会趁机聚聚。芊芊想买件羊绒衫，聚会时脱掉大衣，露出羊绒衫，不张扬且含蓄，能显出在外面混得不错。

那件浅粉色的，白色中透着点粉，季美说：“就这件，颜色显得你肤色白，简洁大方，大小合适。”

芊芊压低声音：“这件有点贵，将近二千。我的预算不够，差一半。不能买，再转转。”

“过两天发年终奖，你的业绩很好。不够的我先帮你垫上，奖金发了，你再给我。你要是用钱的地方多，过几个月再给我也没关系。咱俩没说的。”芊芊的眼睛湿湿的。

人类有很多迷惑行为。年终评优评奖是其中一个。人工作各尽其责，各司其职，优从何来？这不她和季美的单位正在评助人为乐奖。每个人要简述自己助人为乐的事迹，然后大家投票，票多者胜出。芊芊坐在会议室角落里，思绪像层雾在身体周围飘。

那天保洁大姐，脸色苍白，头上的汗珠滴落在地，面部表情痛苦，推着保洁车走路一瘸一拐。芊芊从身边经过，疾步上前去帮大姐推车。原来步梯口地上汪了滩水，大姐打扫时没有看见，一脚踩下去滑倒，摔得腿疼站不起来。

大姐不让声张，因为大姐60岁了，怕公司知晓摔跤一事，以年龄大行动不灵活影响工作为由辞退自己。芊芊理解，找了个借口请了假，扶着大姐去医院做了检查，并信守承诺，没有声张。

平时，芊芊回家路上，会帮邻居老奶奶提菜；上班坐地铁，会给孕妇、老年人让座；在单位遇送餐的快递小哥，会主动帮着把饭带给同事，只为让小哥节省点时间。她想，这些都是下意识的、力所能及的行为。

帮别人点小忙，心甘情愿地。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没什么可说的。说出来多难为情。芊芊低着头，回避着领导的眼神。当领导看向她，示意她发言。她脸颊绯红，拨浪鼓般摇着头，小声嘟哝一句：“我没有说的。”

轮到季美，她微笑起身站直，一页A4纸拿在手中，垂睑看着纸：“……我平时为人热情，关心同事，乐于助人。主动帮助同事排忧解难。芊芊家在外地，我就经常陪她逛街吃饭，让她感觉到家人的温暖。芊芊每月工资要寄回家一部分，遇事难免拮据打不开点儿，我就无条件把钱借给她……”

听到这些，芊芊周围斑斓好看的光消失了，一团黑灰色的尘烟淹没芊芊。这时我听到芊芊的心一丝丝被扯开，发出嗞嗞撕裂的声音。芊芊脸上震惊、悲愤扭打在一起，睁大眼睛看着季美。

我从来没见过心左右撕裂开来，芊芊的心裂了。

等蜷缩在床上的芊芊沉睡。我把她裂开的心一点点缝好，希望不留疤痕。但愿她明天醒来，一切如初，依旧被五彩光环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