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兰蛮荒时代的一曲传奇

      肯·福莱特创作的“中世纪三部曲”描写了发生在王桥的悲欢离合，而其新作《暗夜与黎明》则将背景设置在公元10世纪末至11世纪初，讲述了一个名为德朗渡口的破败小镇如何繁荣壮大成为名为“王桥”的小城，以及期间在此上演的恩怨情仇。

       这一时期的英格兰处于埃塞尔雷德国王统治之下，他被称为“决策无方者”，内不能慑服地方豪强，外不能抵御维京入侵。英格兰因此陷于动荡混乱之中。维京海盗肆虐，令人朝不保夕，故事的开始就展现了维京人对英格兰的劫掠，这一威胁也贯穿了故事始终；贵族倚仗权势为所欲为，甚至无视国王的决定；神职人员无视清规戒律，娶妻生子，甚至出入娼寮；森林中匪徒出没，杀人越货，无人能治；王国的和平近乎空话，国家法律近乎具文，俨然一副乱世景象。在夏陵，威尔夫、温斯坦、威格姆三兄弟分别是郡长、主教和大乡绅，他们的家族在这里权势滔天。肯•福莱特笔下的中古英格兰贵族男性大多粗鲁野蛮，狡诈无礼，酗酒好色，更热衷权势，而非人民的福祉。国王的治安官作为一股制衡力量，体现了王权的存在，但不足以与豪强世族抗衡。书中一再出现贵族无视法律夺人财产、取人性命的例子，甚至能在作恶后逍遥法外，无怪乎书中人物想到，“上等人犯了罪，却可以全身而退；下等人即便只是被逼作恶，也要遭到残酷的责罚。”

      书中，诺曼贵族之女蕾格娜为追逐爱情从瑟堡远嫁英格兰成为郡长夫人，却发现事情并非如自己最初所想。造船匠埃德加因为维京入侵家破人亡，被迫迁往德朗渡口。修士奥尔德雷德试图维护教会的纯洁，匡扶正义，却遭到打击，被贬往德朗渡口的小教堂。基于对正义的追求，三个人的命运彼此交织在一起，共同对抗以温斯坦为首的邪恶势力。虽然面临对手的一再迫害，三人都遭遇了不少挫折，但最终都得偿所愿，而恶人最终也都受到惩罚，可谓善恶终有报。

      肯•福莱特的作品可以归为传奇，其并不追求深刻的思想内涵，也不通过对人物灵魂的拷问来探寻高深的问题。人物形象往往并不丰满，性格一旦设定不会有大的改变和成长，一些反派甚至有如工具人，始终为主角设置困境，邪恶地有些不近情理。譬如温斯坦身为主教，仅仅因为奥尔德雷德曾忤逆自己，就亲自深夜纵火烧毁了他委托埃德加建造的浮桥。但其高超的讲故事能力能够将虚构人物植入真实的历史背景，在时代脉搏与个人命运间产生呼应。并且，他对历史细节的认真研究令人叹服，如书中对领主收租、贵族主持法庭、教士选举、英格兰人蓄奴等细节的描写令人身临其境，尤其是对底层人民生活的艰辛的描写令人动容，从而营造出真实的历史感，为我们描绘了一幅鲜活的英国黑暗时代的生活画卷，但受限于黑暗时代的资料不足，本书与肯•福莱特的《圣殿春秋》等书相比，真实历史事件的巧妙嵌入不多。此外，他善于在书中布下草蛇灰线，看似闲笔的铺垫，往往在后面的情节中会得到呼应。肯•福莱特还善于描写极富画面感的场景，譬如温斯坦在指控他的法庭上反客为主，成功脱罪；温斯坦和威格姆如何在情况突变之际，果断杀死侍卫，刺死威尔夫；蕾格娜杀死威格姆后如何吃力地抛尸河中；等等，都能令读者身临其境。无怪乎读者在阅读中因此会沉侵其中。不过另一方面，作者有时也会为主角打开“金手指”，比如总是能让埃德加逢凶化吉，尽管其参与了与蕾格娜、奥尔德雷德的多次密谋，但从未被人发觉，也从未遭遇真正彷徨无计的绝境，与温斯坦等人可算得上势均力敌。实际上，在书中描写的那样黑暗时代，温斯坦等人为了权势不惜弑兄，又如何会对一个碍事的平民心慈手软。也真因为如此，故事情节的冲击力略显不足。

      本书书名《暗夜与黎明》出自《圣经》中的“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是因为故事发生于黑暗时代末期和中世纪初期的交汇之时。但实际上，在故事结束后不久，英格兰就被丹麦人征服，数十年后，又被诺曼人征服。英格兰遭遇了长期战乱，最终的黎明仍遥遥无期。但几名主人公身上蕴含的追求正义、扶助弱小的品质，如一缕微光，在黑暗中闪耀。联系“中世纪三部曲”，这里每代人的生活中都仍 将面临善恶较量，而只要有义人挺身而出，只要人们不是熟视无睹，那么黎明终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