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作家的自我修养
如果说山田宗树在作家圈里地位就像周星驰在影视圈里的地位,那么我在写作圈里就像手里捧着一本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演员的自我修养》的龙套演员。
对写出真正的好文乃至成为红极一时的大咖充满期待,对标题党、抄袭狗、dis婊的成功不屑一顾。
当我接触几本日本作家的小说后,心里对自己看过的中国小说狠狠批判了一通: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官方认可的名著都不外乎理性哲学的批判,口诛笔伐是作家的职责。民间认可的名著则免不了对官方展开一场彻底颠覆性的攻击。中国的文学界热衷于在一些不黑不白既黑且白的事上辩论个黑白出来,这样就有了无休止的作品产出。
我被自己吓了一跳,以我的爱国热情,也会有捧日本作家臭脚的思想。
这不过是人对自己没有过的,得不到的东西格外的重视罢了,重视到对曾经历过的,得到手的东西轻视乃至无视。
“你不要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当我知道像你这么高高在上的女人,结果和我们一样会偷鸡摸狗,真的松了一口气。”
“不,辞去教职根本无所谓,但我无法忍受让父亲知道这件事。”
“老爸为东京市中心房租之贵而脸色苍白的表情,至今仍然深深烙在我的脑海里。”
我也有过瞬间这样的想法,当我知道畅销书的作家笔下也会有这样的情节,我松了一口气,像被确认过了眼神一般感到安慰。
我害怕身边的人知道我有这样的瞬间,不敢说每一个中国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但这是中国人的特点之一。每个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感受无法找到表达的出口也得不到正当的认识。就像肚子忍受着饥饿而嘴巴在逞强,这样的行为却被别人形容成忠诚。
“我和老爸拼命虚张声势,避免自己被东京的气势所震慑。如今的我,也摆出一副老东京人的架势。”
“从自己口中说出父亲这两个字投射在我心头,我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我还是第一次踏进这么高级的饭店,令人感到不舒服,很担心会有人撵我走。”
我没有看过电影版,但小说版丰富充实的细节描写给我带来强烈的画面感。像我一样庸庸碌碌活到30岁,没有经历什么大的人间悲苦,却在很多细节处有着和小说里一样的情景。
如果说松子一生的悲剧经历只是特例,那些被高频引用的经典语句也没有多到不堪笔记,那么小说剩下的数百万的文字里所写的,都是我平凡无奇前的生活的碎片。
不知道为了捧臭脚而批评,还是为了批评而捧的臭脚。我不得不说,中国的文学作品更适合让圈内人阅读,比如《红楼梦》养活了一批红学家,鲁迅文学有专门的研究院。我之所以看过几本是因为我曾经在努力做一名学霸,教育部推荐的作品保不齐会体现在哪次考试里。书里没有几句话能够让我回味,故事情节或许还能记得一二。然而最痛苦的是,文言文也就罢了,白话文里生僻字多得怀疑人生。
上大学带给我的一大解脱,是理工科不用再写作文。我对写作有过深刻的厌恶,写作文令我有一种自我羞辱的体验,让我面对语文老师既尴尬又同情。或许是作文题目出的有毛病,我写作文的内容不是批判社会不良现象就是弘扬正能量的情绪。以至于后来逢年过节的时候如果不抄袭的话只会给亲友发一条“节日快乐”的短信,感觉像是敷衍应付,但我真的没别的词儿了。我十分怀疑一点,大多数语文老师难以分辨作文的优劣,而这一点还没有引起应有的重视。
看了几本日本小说,让我对写作有了新的认识。用常用词语和简单语法组合出来的语言描述着别人的悲欢离合,却正是我常常想表达又表达不出来的意思,也不排除翻译者所做出的贡献。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是证实了过去作文写的不好不是我的错误一样,有一种沉冤得雪的痛快感!
“以自我为中心,任意而为,目光短浅地建立人际关系,被告的性格缺陷乃最主要的因素,可以说是自作自受。”
这是松子第一次入狱时的判词,用作法庭对杀人犯的判词很严谨。去掉被告这个特定对象,换做学校对将要开除的叛逆学生的评价好像也十分恰当!而作为父母对叛逆期孩子的声讨,也不算夸大其词。
或许夸张极端的悲观故事也只是为了借以清晰地表达每个人都会有的细微感受。
《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把对女人而言最悲惨的经历集火给了松子一个人,读完没有大的情绪波动,不是感动,也不是同情,而是沉浸在小说里的挣扎氛围。故事的曲折起伏似乎离我很远,但却像自己的感受被用素描画出来一样,细微之处连自己都很难发现,却被别人所发掘。
作家的自我修养,不是把书写成学问,让人读不下去的时候还恨自己不争气,而是把平凡人的生活写出来给他看,至少让他确信自己和这个世界陌生的别人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于是不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