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边牧

都说边牧是边牧，狗是狗，开始听着不明就里，后来可真是体会到了。

朋友家收养了一只小边牧，出生有一百天了，因为住在市区办不了狗证，很是纠结。几次带来我家，希望能给狗狗在郊区另找个主人。小边牧却是很快就跟他们的两个孩子熟络了起来，每日里嬉戏玩闹，深得孩子们的喜爱。为了留下狗狗，六岁的哥哥和四岁的妹妹做出了每天承担部分家务、自觉完成每天学习任务，并且节约零花钱用来买狗粮的郑重承诺，这样，送走狗狗的事情也就只好作罢了。

大型狗长得可是真快，大概过了半年左右吧，他们一家四口带着边牧过来玩。一行人刚进大门打着招呼，就见那毛色清亮体型肥硕的边牧冲我跑来，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就已经前爪上肩直接给我了个大大的拥抱。我本能地拍拍它的背，又揉揉它的耳朵，赶紧说着喜欢啊！想你啦！好乖哦！之类的话，好一顿安抚才让它的爪子落到地上。主人一家四口在旁边看着自家边牧这么刷着存在感，乐的前俯后仰合不拢嘴。我招呼着他们落座喝茶，心里却在嘀咕着：就这么宠着狗狗？

我没养过边牧，看它这会儿的表现，以为是和二哈差不多，没心没肺贪玩不认生的。朋友却说不是的，它就是记性好，小时候来过几次就一直记得，这点我不好确认，但它明显是跟我很亲近。

我们几个大人一起忙着准备饭菜，小孩子们在一旁玩，边牧晃悠着它那庞大的身躯来跑来跑去，一会儿去看看孩子，一会跑来厨房瞅瞅，好像很操心的样子，显得比谁都忙。饭菜收拾好了，大家都坐好准备开吃，边牧也跑去端坐在自己的食盆旁等候着。看着它煞有其事的样子，很是好笑，我就故意不理它。我们开始动筷子了，边牧有点着急，坐在食盆旁边又是小声哼哼，又是低声叹气，并且不停地搓动着前爪，似乎是不经意地偶尔碰响一下自己的空食盆，但是屁股始终是坐着没挪地方。行啊！这个表现值得表扬！我拿了几块排骨放进食盆，它立刻开心地啃了起来。几个小块的很快就吃完了，剩了最大的一块，它叼起来又放回盆里，如此反复了好几次。朋友看我有些疑惑就说：“那块有点大，它怕弄脏地板。”我突然就有点感动，连忙跟它说可以拿到外面去慢慢啃，它眼珠子转了转，歪着脑袋看着我，我又指指门口，它这回明白了，立刻叼着骨头跑到院子里啃去了。

吃完饭，朋友一家四口历数着这只边牧的种种精彩表现，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满满的自豪与喜爱。我就逗他家老大：“马克，狗狗今天就不回你家了吧？”

“可以呀，我们今天都不回去的呀！”

“阿姨，我们都不能离开狗狗的，一天也不行！”

两个孩子同时喊着，我一时竟无言以对了。

当时朋友的老婆怀着老三，已经六个月了，身体状况不太好，而且有两项指标常常处于危险边缘，我这里离市区太远，附近也没有特别好的医院，我是根本不敢留他们过夜的。孩子们也是半年没来了，都想玩两天再回去。纠结再三，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先回去了。送他们到门口，刚打开车门，边牧就第一个窜上了车，嘴里还叼着个孩子落下的水壶。谁都看得出来，它是怕把自己给落下了。

没过多久，朋友发微信语音给我，说是他老婆身体状况突然恶化，肝部受损很严重，无奈选择了停止妊娠，而且在引产过程中大量失血，差点丢了性命，可谓是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我听的心惊肉跳，连忙问他们目前情况怎么样？说是人已经救过来了，情况刚刚平稳下来。 我想过去帮忙，他们知道我这边家里老小拖累走不了，说啥也不让我过去，我也只好安慰几句罢了。

等朋友家里一切都差不多理顺了，他老婆的身体也恢复些了，我帮他们约了一个中医大夫调理身体。一家人开着车过来，我出门去迎，却发现狗狗没来，一家人的神色也都不太对。一时忙着号脉，开方子，然后朋友送大夫回去，顺便再把药拿回来。

看着他们出门，朋友的老婆这才哽咽着说到：“狗狗死了，就是那天，我挺过来了，它走了。”“它是替我走的！”我不由得眼眶一热，没止住泪珠下落，赶紧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过了好久，他们一家四口跑来请我吃饭，说是我给他们介绍的中医大夫医术非常好，他老婆的身体恢复的很快，尤其是肝硬化好转太多了，连做检查的医生都觉得是个奇迹。大家都很开心地聊着，谁也没想到，饭店门口突然有条边牧跑过，那毛色，那身姿，竟是跟朋友家那条非常相似。孩子们惊呼着追了出去，她老婆也连忙跟着出去了。

朋友坐在那里低着头，牙关紧咬，脸上的肌肉痉挛着，紧握着的拳头一下一下叩击着桌面，好久好久才红着眼睛长叹一口气。

“你不知道，当时老婆在医院连下病危通知，两个孩子在邻居家寄放着，狗狗偏在那两天又拉又吐，几乎不吃东西。我也是情绪失控了，骂它不该在这个时候添乱……”朋友非常自责，后悔不已。

我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