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慢

今日宴上多饮了几杯酒，我笑着与同僚挥手作别，转头拍了拍衣袖上的尘，向着京兆府府邸走去，晚风萧瑟，月光如粼，长长的街道灯火阑珊，我满心欣慰，不由哼起了民间的小调，路过雁塔，口中的曲调渐失，我眨了眨眼，迈步走去，此时酒意朦胧，我步履蹒跚，倚扶着朱栏，一步步随着回旋的阶梯向上，楼顶古铃在风中叮当作响……

那年春江水暖，如今的京兆府尹大人也不过是一落魄书生，倒是粉面朱唇生得一副好相貌，在私塾中教些稚子，赚些零用以维持在京考试这段时间的花用，却有一天华灯初上……

芳华慢

我走在街市遇一姑娘，她身姿摇曳，亭亭玉立，我走在她身后竟是看痴了，不想她回眸微微一笑，都说芙蓉面，秋波转，她就是这两句诗的映照，我脸上乍然一烫，挠了挠头发，回礼。

自此，我与她相识，每每讲了学堂上授课时学生们的趣事博她一笑，得了空便相约雁楼看景，那时清风醉人，柳枝浮动，未曾想岁月竟有如此可爱，周围俗事都变得举重若轻，人生好不得意！相爱成了意料之中的结果。

秋试前夕，我应下她，待我高中之时，迎她过门，她点点头，满面的欢喜。

书院中应试总是漫长而苍白，温书时，总会想她可能登楼祈望我高中，只一想起她，我便浑身充盈动力，比起平常来也事半功倍。

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遇水化成龙。我果然高中，后因着我相貌分外出彩，金銮殿前点为探花郎，鲜红的官袍加身衬我无限风采，更是引得众人羡煞，也怪我不懂收敛锋芒，初入朝堂便如一柄利剑，我自认学识出众，见解独辟蹊径，自负得想要在官海上扬帆起航，双眼看不到自己早已群狼环伺。

此时的我已向等了我一载的她下了聘，请了媒，却不想因我的无知和莽撞坏了这件大事。朝堂瞬息万变，初来的我孑然一人，身无所傍，更无人教我官场权术规则，终是招致大祸。

我已是进退维谷，恰逢此时，有人向我抛下了高枝，我心中羞愧愤慨，可还是维持风度好言婉拒，却得到一句不识抬举。

不知她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知我大难临头，遣人为我送信，邀我一见，我皱眉心中一凛，风声正紧，我却顾不得许多，得到她的消息匆匆赶去。

到了雁楼，哪怕至今我仍记得她一身白衣胜雪，乌发随风而动，姿态万千，她劝我接受招揽，姻缘抵不上性命，我欲言，她却转了身拾起身旁的白玉萧缓缓吹奏，曲毕回头泪落满裳，你走吧……

我心中自也清楚她家门户小帮不得我什么，此时祸端若无解，我必命绝，是啊，性命与姻缘没有可以难为的选择，我抬手从怀中拿出帕子为她擦拭，她的泪却似滚珠终究擦不尽也止不住，这一别，当是无期可候。

往事纷沓而至，此时站在楼上的我也不由心头一梗，眼角的泪还是在数年后的今日滑落，我叹了口气，看着远处的京兆府，又哼起了我方才未哼完的小调，晃晃悠悠下楼往府的方向走，这一次我没有回头，只是官袖上的尘埃不知几时又染上了……

府门口，桃红色的身影左右张望，我低了低眼眸，再抬首已是一脸担忧，满口宠溺地与我如今的夫人讲今日所闻，然后相扶入门，远处的灯火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仿若在说这年岁漫漫，今生还很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