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把我送到姥姥家,是去享福还是受苦?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我被送到姥姥家的。
我和弟弟差两岁。那时候家里那么穷,妈妈又要做家务,又要忙外面的农活,照顾不过来两个孩子,也极正常。
所以,我上学前的大多数时间,住在姥姥家。
姥姥家人,都极勤劳节俭。我如今也不惑之年了,姥姥姥爷舅舅仍是我见过的最节俭的人。
所以,虽然在那个物质特别贫乏的年代,但姥姥家物质条件仍比我的小家好一点。不会出现那种花了这一块钱,不知道下一块钱在哪的局面。
记得舅舅就恨铁不成钢地嘲讽过我们小家说:“我们才不会像你们那样,有钱就花,没钱憋得眼发蓝。”
妈妈也觉得因为姥姥家条件好一点,所以我住在姥姥家,是比住在自己家的弟弟享福的。
“你弟弟在家,跟着我都吃了些什么啊?萝卜咸菜的。”
我从未就这点反驳过妈妈,但是我心里并不认同。
第一,虽然我多数时候住在姥姥家,但是上学后,除了寒暑假,其他时间还是在自己家。
家里吃用什么,我能不清楚吗?
很多时候,家里吃的是很差,但改善的时候也常有。
有时候炖鲅鱼,有时候土豆炖鸭。如今的家常菜,那时候是很难得的美味。
爸妈会给我和弟弟每人一只小盘,一波波往我们盘里分鱼和肉。名义上是培养我和弟弟好的餐桌礼仪,不争抢,吃得得体。
通常之后,鱼和肉基本都是被我和弟弟吃了,爸妈几乎没给自己留什么。
而在姥姥家,规矩是要多得多,并且不容破坏。
很多规矩,是姥姥他们平时灌输给我的,有很多是不成文的规矩。旧时大家庭的规矩,就是要比后来的小家庭要多些。
虽然姥姥他们都是很疼我的,但是,毕竟不是自己父母家。小小的我,敏感的我,寄住在姥姥家,天生就会察颜观色了。
姥姥家每顿饭的饭桌,都是满满的。即便都是萝卜白菜,也要认认真真凑成一桌。满满一桌子,可能只有一碗鸡蛋酱,或者一盘鱼是“贵重”的菜。
连姥爷也只是每顿饭就从盘子边蘸一点鱼酱吃,舅舅更是从来不会主动动筷,我一点小孩子,会没眼力见地去吃那个鱼吗?
我当然也很少动筷,除非长辈分到我碗里。而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弟弟,却不是这样。
他每次来姥姥家,见到有好吃的,总是没什么负担地只吃那个好吃的菜。
我克制自我,讨得长辈们的喜爱。
回到正题,住在姥姥家,我可能并没有比弟弟多吃多少好东西。
第二,住在姥姥家的日子,是平静的日子,但也是充满了繁重体力劳动的日子。
姥姥家,过得是起而做,日落而息的日子。没有什么事情,比劳作重要。所以,一年365天,没有休息的。
我那时候的主要任务是放牛。除了冬天,我都放牛。下雨天也要去。
我真是很厌倦放牛,但也没办法。我别无选择。
比放牛更魔鬼的事情是收土豆。炎热的夏天,我要匍匐在一人多高的玉米地里收土豆。
好热,玉米叶子剌得我脚上、胳膊上又痛又痒。我把土豆捡进袋子里,而这一垄好长,什么时候能到地头儿啊?
我又饿又渴,感觉快中暑了。舅舅完全没有要回家的打算。
在我的小家那边,孩子们不会作为正式的劳动力,能干就干点,干一会跑去玩,父母们也不会舍得把孩子们逮回来。
我上小学后,有时候假期没第一时间去姥姥家。
妈妈就会大大发作起来,说“你姥姥那么大岁数了,你们就去给她当个支使呗!要是今天不去,以后就永远不要去。”
弟弟自然是不太爱去,所以最后又是我一个人,迫于妈妈的压力,迫于责任心,独自骑车去姥姥家。
妈妈真的很矛盾啊,她不是说我在姥姥家“享福”吗?真的是“享福”的话,弟弟为什么不去?说是去“享福”,又说去当“支使”。
给姥姥当个“支使”倒也罢了,给舅舅当正经劳动力,真的很累啊!妈妈也知道她的原生家庭,用起人来真是不当人吧?
到如今,妈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但是她每每回到舅舅家,干活还是拼命。
是惯性使然吗?还是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欠娘家的?还是她企图通过这种方式讨好自己的原生家庭,得到认可?
妈妈把我送到她娘家养,真的还是挺完美的一个安排的:一方面,姥姥姥家帮妈妈分担一下养育压力,另一方面,也送过去一个小劳动力,替妈妈在姥姥年前尽孝。
而于我呢,在姥姥家的日子,虽然身体上挺累的,但是精神上也得到些安宁。
姥姥家的日子,多数时候很平静,总好过我们小家多数时间的鸡飞狗跳。
虽然,一个小孩子,总难免想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