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霞，活为逃离（2）

其实我感觉我在很多地方都不如我姐，并不是说那些方面，比如我姐热衷做菜，她觉得做出好吃的饭菜是一种享受；她比我勤劳，夏天农忙晒玉米，突然下雨了她会腾的一下从床上起来帮爷爷奶奶抢收玉米，而我只会傻傻地站着，半天清醒不过来不说，还觉得扬起的玉米灰和着雨水沾在身上很脏。突然找不到形容词来表达我对自己的看法，类似崇洋媚外或者忘本？我也说不上来。总之我就感觉我姐比我孝顺，比我会体谅爷爷奶奶，而那些农忙的系列事情，我真的做不来，甚至强行让我做我还会感到不耐烦。这就是我较之她的缺失吧。

两次婚姻，生育两个儿子，想想十月怀胎，也是相当辛苦。一个家庭，若是多了背叛与欺瞒，日子的顺心程度也会大大削减。我也想她能够幸福，但是，一个个男人从她的世界路过，她却没有太多的上心，只当是玩玩。像是所谓的饮食男女，寻求刺激是理所当然。她是姐姐，在她的眼里我永远都是妹妹，懂的事情、待人接物的沉稳度都远远不如她。可是我读的书，学到的知识，已经历练出了一种能力，知道什么是好坏、什么是尺度……有些东西，虽然诱人，但的的确确应该控制自己，让自己远离。

我记得在我读小学的时候，第一任姐夫晚上八点多到我们家来，是个下雨的冬夜，我已经睡了。姐夫开了三四个小时的车，到我们家来，我不清楚具体的目的，或者想诉苦，或者想看看吵架逃走的姐有没有躲在我们家。因为姐不在，所以他跟爷爷奶奶聊了很久了天。当姐知道姐夫到我们家时，姐打电话过来凶他：“你干啥跑到爷爷奶奶那里去，你到底想干啥！你觉得我们闹得还不够吗？现在马上自己回去！！！”（因为姑姑们的孩子都是爷爷奶奶带大的，所以我们家很少出现外公外婆的称呼。）这话是奶奶告诉我的，因为姐的声音特别大，他们都能听到。她说姐夫几乎是哭着回应姐的，晚上十点的样子，姐夫拦也拦不住地自己开车回家了。脑补了一场，发现背景是昏黑的，人的情绪是低落近乎哽咽的，我顿时觉得姐夫很可怜。姐夫说姐经常不着家，孩子想妈妈都见不着，就一天跟着自己的朋友出去玩。他想让她在家多看看孩子，不是不让她出去玩，而是要把孩子放在心上，可惜一个没有工作的妈妈都将孩子抛在脑后。后来一切都土崩瓦解，姐即使想见自己的孩子都很难见到，当然，孩子也很怨恨妈妈。离婚那年，我可怜的侄儿只有三四岁。

经历了一场失败的婚姻之后，姐变得小心翼翼，即使有男人在身边盘旋，她也没有想着停留。直到2012年，落户扎根，于2013年夏天生下了我的第二个侄儿。因为我远在他乡读书，所以跟第二个侄儿的交集不是很多，只是如今长大了，小侄儿的记性也比较好，每个寒暑假都有见面，所以他会开心又亲切地称呼我。生活的距离远了，只有寒暑假能够接触一段时间，所以我看到的她的这段婚姻里，仍旧是她很凶，姐夫自己生闷气。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好，很冷漠，一言不合就会怼得对方说不出话来或者立刻爆炸。我觉得这样的生活环境相当压抑，不知道为什么小侄儿仍旧开心活泼。

作为一个30岁的大女人，我姐活得也是相当精致，洗浴用品都是撩人的香氛，护肤品用得也很讲究，洗内衣裤时要先用彩漂液消毒，然后再进入正常的清洗程序。她告诉我这样子洗内衣裤比较干净，而且不容易生霉，叫我也买一瓶。我听她的话，入校买了一瓶蓝月亮的彩漂液，直到现在，两年过去了，我都还没有用完。我也是十分佩服出门前她要耐耐心心地弄自己的头发，而我现在即使烫了头发，出门前用手抓一抓就溜之大吉了。我真希望她把这样对样貌的精致要求也拿到生活上，我觉得，这样子生活的矛盾就会少许多，少了吵架，家庭气氛自然会甜蜜许多。

2018年正月，正是过年的热闹劲，姐夫到姑姑家接姐和侄儿回老家过年，不知为何，姐不愿意去，撂下话让姐夫自己带儿子回去。姐夫很委屈，想让家里人帮忙劝一下姐，二姑热心肠地跟过去，两位姑姑吵得不可开交，二姑生气地自己走掉了。回来说再也不管大姑家的事情了，也不是一家人了，说只要不把姐管好，娘家也不要她回了。二姑父只悻悻地劝着，我看手机，大姑跟姐不约而同地退了我们家的微信群，我就觉得这事有点儿闹大了。

下午四五点的样子，大姑哽咽着给我打电话，说要过来给爸爸烧纸钱，让我到爸爸坟头，她要跟我讲话。奶奶叫我劝着点儿，让大姑下来吃了晚饭再走，而二姑还火上浇油地说不把姐管好，就不要回娘家了，娘家人不认！爸爸的坟头不是坟头，而是在垂直的崖壁上凿了一个方形的石洞，父亲的骨灰盒妥妥当当地封存在里面。崖壁下是丛生的竹子，枯黄的竹叶铺满了地面，还有凋落的笋壳，踩上去滑滑的，一不小心就滑倒了。我到爸爸的坟前，很担心大姑走什么生僻的路，给她打电话，她竟直溜溜地一路下到了父亲的坟前。大姑今年也五六十岁了，真的有点儿难以置信，在我的认知中，大姑还是那个走路带风的时尚阿姨，可不是现在被年龄赋予的大妈。年岁的斑驳，杂着眼眶的松弛和血红，瞬间让我无话可说，大姑一路哭着，一路自己擦着眼泪。

“你爸爸死了，二姑在这里修房子了，现在还不要我回娘家了，被她欺负惯了，从小到大，不是哪样好东西都想着她！以前她刚刚结婚，回来一趟没有钱，我给她钱做车费，没衣服穿，我把我结婚的红袄子衣服给她穿，现在有钱了就看不起人了！”

“二姑不是那样子的，她只是想你劝劝姐，把姐管管。可能心里太急了，说话就忘了分寸。”

“我自己的女儿我不晓得管吗？还轮得上她说？！我不想管好？说了不听我有啥办法！”

“二姑以为你没说，所以就说那些话，不是存心不要你回娘家的……”我很怯，生怕说错了什么话……

大姑哭着给爸爸烧纸，说了些自己很委屈的往事。比如帮爷爷奶奶做庄稼，如果不是想在家帮衬着，自己也出去外面挣钱了，也不用羡慕二姑的金项链金耳环了。确实，姊妹之间的事情，我这个做侄女儿的，真的不知道从何说起。我觉得都怪我姐，都是多大个人了，自己的事情把全家搞得鸡飞狗跳的。听说我姐表达过离婚，说是想拿钱看看大儿子都没有钱，生活很拘谨。人生的无奈，总有那么一两件，如果非要拿来当借口，那么，离了婚，两个儿子都能看了吗？我真的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