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京城接骨师（3、4）
第三章 一念生死
断天月的话，令血影的心为之一寒！
他不由的转过身，更近的看向这个声震京城的年轻大师，只见断天月一双明眸，仿似不食人间烟火似的，蓝星隐现。
血影正要说什么，试图问个清楚，却不料断天月声轻若重，又是当头一锤：
“但凡‘天骨阁’雇主，除了服从，没有其他出路！”
血影听的此话，觉的这个少年不仅妖异，还是少有的狂傲，又是一怒，狠声道：
“小姐但凡有个三长两短，谅你也担当不起。你如今只用心看病，不可有什么失误才好。至于报酬......”
血影话未说完，主子莫紫辰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血影，休的无礼！”
莫紫辰是腑卧着的，血影自然看不到此刻主子眸中羞急的泪水。
“血影，你觉的我们还有傲慢的资本吗......断大师，我已经死过几次，还怕再死一次吗？断大师的意思，是要为我再植新肢吗？”
莫紫辰的话清醒、理智，毫不犹疑，断天月没有说话，依旧是淡淡的。
断天月要开始行使主刀天师的权利，当他要下刀的时候，他是不会说任何一句话的。
他的脸没有血色，白的犹如深冬的第一场浅雪，而那双浸过药水的长指，泛出冷幽幽的寒光。
莫紫辰身上的药性，已开始快速的发作，她昏昏欲睡，意识渐至苍白。
再有一秒......
断天月看向血影，那双明若夜星的眸子，有清冷的寂寞。
浅浅皱眉。
唇角上扬，指向白色的门外。
血影沉吟不动，他很微妙，他的眼皮，跳了几跳。
就算血影再怎么痛极失智，他也即刻的明白了这个年轻人的指令，他可是要他，避到室外？
避到室外，就是把毫无自护能力的小姐，留给了这个陌生的天师，这，他可以相信他吗？
但是，他是名震京城的断天师，也是一个医师，他血影怎么可以去想这么猥琐的细节？
咽咽唾液，血影闪身退出室外。
室内，温暧如春。和刚才的冰凉入骨，好像是两个极致的世界。
血影虽说移至门外，但终是不放心自家小姐，于是在关门时，留了一道小小的缝隙。这缝隙，足可以让他看清室内所要进行的每个细节。
断天月依旧是长发遮脸，眸光，向左侧的白墙看去……
墙上，这时缓缓启开宽可一米的小门，门内，扑面散出一种，让人不寒而粟的阴气。
身为一个接骨师，最大的资本除了与众不同的双手，就是那些奇异的骨架。每个接骨师，除了能把一身死骨接活以外，还可嫁接骨骼，植骨换芯。
所以骨架，成了接骨师最独特的财富。在京城，能够拥有百副骨架的接骨师，尚属凤毛麟角，而断天月，却恰恰是这凤毛麟角中之一。
白色小门内，绿色的草绒壁上，竟赫然的，挂着多到数不清的各式骨架！
这就是说，至尊至美的大小姐莫紫辰，断天月真的要给她置换死人的骨骼了？
这叫一向奉大小姐神明的下人血影，又怎么能够接受？
剑尖一抖，向着断天月的心窝掏去。
断天月没有反应，看似置若罔闻，苍白细长的手中，捏着一把不足三寸长的小刀。
“请问阁下，你要你的主人生，还是死？”断天师断天月手中的小刀，已经在莫紫辰的腰部，划下一道粉红的细线，而血影那看似凶险的剑尖，也已仅离断天月的胸部只有一寸之距，却是仿佛有什么阻滞似的，硬生生的止了下来。
其实断天月根本不需要血影的回答。
他已经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莫小姐腰部以下的残骨，齐齐的，裁了下来。
他动刀，割肉，但是独独，却不见一丝血滴。
“断天师，你不能，你不能就这样给小姐换一身死人的骨头啊……”血影无奈收了剑，怀着最后一丝哀泣，向断天月求救。
“死人骨头？不，以你家主子的骨肤，只能植换狼骨，才可延续以后的生命。”断天月声音很低，低到令任何一个人听了，都要顿足的那种焦挫。
狼骨？狼骨？
他竟要给小姐，换狼骨？
如同截下莫紫辰的骨肉一样短暂到不可思议，血影还来不及哀怒，一副白净玲珑的骨架，就已很服帖的，粘合在了莫紫辰的下半身上。
莫紫辰的下半身，看起来很恐怖。狼骨虽然白晰，也很周正漂亮，但是一副没有肉的骨架，对一个活着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血影有了呕吐的冲动。
而断天月，却是，淡淡的笑了。
如果，那也算是笑的话。
小刀，已经放置在那盆粉白色的液体中。断天月的双臂，无声无息抬起。
双手十指，隐隐蓝芒，聚成团团焰簇，又似似有若无，在将要消失未失之际，又幻成淡紫。
指尖蓝芒，据说是接骨师的最高境界。蓝芒又分红、绿、紫三个等级，红师已让世人叹为天人，而绿师，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从五千年前接骨师诞生之初至现在，还没有人可以晋级到绿师一级，紫师，更是闻所未闻的事！
而断天师断天月，却是，拥有了紫色的炫技！
有很轻的风，仿佛扫过关着的门，断天月的耳根，不易觉察的微微一动。
窗外很静，暗夜风轻云淡，这个世界不会因谁的存在或离去而改变，长空无助，一场阴谋，正在悄悄的展开……
就在断天月全神贯注双手将要抚上莫紫辰下身的狼骨时，从身后的窗玻璃上，电光石火般射进四五十枝小箭。
玻璃，是五十公分厚的含铁的少有岭钢南玻，能够穿透这样厚的玻璃，其箭术和内功，当是世上罕见！
第四章 深不可测
更遑论，这些箭矢，又是金钢所铸，箭过之处，空气中到处都是杀气。
四五十枝小箭，从四五十个方位，将断天月全身四五十处穴道，全部封杀。
来人的意图显而易见，似乎誓要将断天月置于死地，而断天月所处的位置，又恰好是进退不得的死角，再加上一心救治病人的断天月毫无防备之措，看来，断天师断天月，此刻是决难逃得一死了。
高人，天人，神人，从有人类开始，争斗就生生不息，而再残魔的杀技，也有失手的时候。因为深海，我们永远不知道它的底数到底是在哪里。
不过是零点零一秒的瞬息，断天月——
断天月叹息一声，身体换了一个方位。
而这个方位，却恰恰是将人的至尊命脉，全程打开。断天师的正面，就如一尊白色的毫无生命力的雕塑，寒凉无情的、充分的暴露在了窗口之下。
这样，即使不死，也的落个全身窟窿的惨状，难道一代大师断天月，就这样被小人暗算轻易消亡？更何况，现在莫紫辰的命，还掌握在断天师的手中，怎可以？怎么可以？
身在门外的血影，焦虑之中就要出手，但是，惊人的逆转却让血影震惊无语！
断天月只是抬了一下手，那只苍白透明的手，仿佛不经意的，指尖蓝芒隐现。
蓝芒一出，刚刚还是杀气势不可挡的剑矢，如数的钻入断天月的指尖指内。
“有些人想死，拦都拦不住。”
断天月又是轻叹一声，指尖微碾，那些剑矢，立成粉末。
与之同时，窗外，传来一片惨呼。
一共五十八人，断天月打发的毫不费力。血影甚至根本没有看出断天月是如何出手，又是用什么功力致窗外这些杀手于死地的，血影终于知道，天师是什么境界了！
看看那些人瞬息之间脉息全无，血影站起身，警觉的望望院外那座门楼，门楼内，灯光闪闪。
这些人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要暗杀断天月？
同道？仇家？不管是哪方来路，血影都不能坐闲视之，因为今晚，断天月的生死，直接的关系到他家小姐的存亡，他绝不能掉以轻心。
仗剑越出小院，街道冷清，哪里有半个人影！仿佛刚刚的打斗，只是一场梦而已。
小院，又恢复刚才的宁静。
断天月置身事外，又仿佛刚才的状况，他全然是局外人一般。他的眸子明灭如深海，当血影从街道上转回来时，断天月正在慢条施理的，一下一下擦拭着自己那双世上绝无仅有的手。
擦手的布，是一块白到纤尘不染的丝绢。
丝绢，薄的一眼即透。
“你们可以走了。”淡淡的语声，透着无比清澈的坚定。断天月颀长的背影，令血影很好奇这位天师此刻的表情，究竟是什么模样。
马蹄得得，在静夜里听来似乎有着怪异的恐怖。天已微微发亮，在东方曙光照耀地平线之前，血影和小姐，必须的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王府。
心急如焚，血影策马驰骋，马速快到石子小路已是尘土飞扬。路两边的树木，急速的向后掠去。
四点二十五分，德沁王府上上下下的人还在酣睡中，门前的狮子，正在静静的看着这个世界。血影早已把马车弃在五百里外的荒石岭中，他的背上，背着薄如丝蝉的莫紫辰。
莫紫辰一直在昏睡，还没有醒来。她的全身都用黑丝绒包着，一头青丝，垂在血影脖子两侧。
不敢有丝毫大意，只用了二十秒不到，血影在王府内疾穿几下。就到了小姐的卧房。
莫紫辰的卧房，是德沁王府内最荒凉的地段，所以很少有人行走，更莫说夜色沉沉，又清冷无比。尽管院落起名“温碧阁”，但青石苍梧，说不尽的另一种凉落之意。
卧房外室，丫环们还在朦胧呓语，血影把小姐安放在内室的床上，又探探莫紫辰的鼻息，确认呼吸均匀，才悄悄离开。
温碧阁外围，是一堆乱石，无论景致多么美丽，这一堆乱石却终是花枝断梗，给人一种极其阴森的感觉，乱石正对着温碧阁的大门，就如一堆坟丘，经年累年凄风惨音，好好的一个温碧阁，就这样终年难得一见生气了。
唉。血影叹一口气，回身望望“温碧阁”，在晨色苍茫中一卷珠帘，透着橙红的落寞，不知过了今天，世界可会另是一番模样？
看看天，还早，这个时候他本该守在德沁王府的“玲珑宫”，收集辰时初阳出现一刹那时的那缕精芒，那是他每天必做的秘密之事，昨晚因为太过投入小姐的事，竟差点把这事给误了！
内心掠过一丝惊惧，血影即刻越出温碧阁。
玲珑宫和温碧阁相距二里之遥，和温碧阁不同，玲珑宫四周都是春草兰香，玉柱环绕，又隐在一个小岛之上，潋滟水波层层莲叶，隐约可见雕栏玉砌金色画栋，如果把温碧阁比做一处荒岛，那么，玲珑宫就是人间极致，皇室另类。
要进入玲珑宫，需要坐一艘特殊的小船，小船仅可容纳五人，船身黑漆，全部用一种特别的材料制成，进入小船，就与外部失去一切联系，非但是看不到外部一丝一毫，就是声音，亦是听不到半点。所以血影虽然已在玲珑宫当值半年，却从不知玲珑宫的入口到底是在何方。
小船无人驾驶，这个时候，船王义老大，应该还在熟睡中。
血影暗吁一口气，跨上小船，小船内部一片黑暗，好在这几年他已经习惯这里的一切，他学会了对任何事任何人都不闻不问，他不好奇，也懂得沉默的好处，在玲珑宫做事，就如同在荆棘丛上行走，每走一步，都有可能刺穿肉骨。
只是，当一个人太自信时，往往也是失策之由，不管血影自认在玲珑宫如何谨小慎微，依然是……
黑暗中，一双冰凉的手，扣上他的脉门。
血影不自觉地，哆嗦一下。
以他多年修炼而成的目力和听力，竟然一点没有觉察到小船内有人，这岂非罕异？
说实话以血影的刚骨个性，即便是偶尔身陷危境，也不至于吓到如此唇颜失色。只是，眼前这个人，实在太强大了！
“夫人？”
血影想要镇定，无奈声音却是抖的连自己也控制不了。黑暗中他终于看清那双冷的奇异的眸子，他全身，抖的更厉害了。
“昨夜，你去了哪里？” 齿缝间传出低低却威慑力极强问话，直截了当却是霸气十足。
血影怔了怔，不知该如何作答。他不能断定，他昨夜的行踪，是否已完全败露？
“昨夜，我去云龙谷……采摘一味药引……”话未说完，左颊上，有清脆的巴掌声划过。
“难不成，又是给那个小贱人找治绝症的药材？！”夫人咬牙切齿，气愤使声音有点失控，血影感觉到有一股更阴冷的气息，迫近眉端。他急忙辨白：
“夫人修练幻宙术已到最后一关，需要百叶星做餐饮药汁，所以我就……”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