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征文】再见
长大以后我只能奔跑，我多害怕黑暗中跌倒，明天你好含着泪微笑，越美好越害怕得到。——《明天你好》
01
“阿平，走了。”
我拍了拍女孩的肩，催促她离开。小河边的风很轻柔，阿平静静地望着河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没有听到我的声音，也没有感觉到我拍了她的肩膀。
“走了，阿平。等会要晚自习了！”我发动了停在河堤上的女士摩托车，没有见到阿平的我加大了嗓门大声的喊着。
阿平从沉思中惊醒，清澈的河水里倒映着她泛着红晕的脸：“来了，来了。”
老妈的女士摩托从我上初中起就被我征用了，大概因为学习成绩还不错，老妈默许了我的行为。好比一种变相的奖励，我乐在其中自然也不会说破。
下午的课上完以后，我喜欢带着阿平去河边兜风。阿平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相貌普通，成绩就直接普通到了离谱的地步。我是班长兼着语文课代表，我和她一个是老师口中的正面典型一个是反面教材。只是这种典型在我看来显得并不是很明显，除了成绩匹配得上正面以外，别的方面完全能胜任反面教材的角色。
值得高兴也很讽刺的是，成绩在那时候往往成了多数人眼中评判好坏的唯一标准。
阿平坐在后座上，双手环着我的腰，时不时的还把脸靠在我的背上。我脸上带着笑脸，不禁想起了刚开始她那张茫然无措的脸。
可能在阿平眼里，我们更像是两个世界里的人。阿平是个乡下女孩，家里人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她从山里走出来。而我，是她眼里山外面的人。
“安然，你会上哪所高中？”
阿平的问话很突兀，混着摩托呼啸而过的风声回荡在我的耳边。她的问题我根本没有考虑过，很无趣的一个问题，甚至我以后也不会去思考。
“随缘吧，看我老妈的安排。你呢？”
“我吗？”阿平停顿了一下，声音更轻了：“我应该是连随缘的机会都没有吧。”
阿平的回答让我有点尴尬，没有过的经历很难让人感同身受。我不能理解阿平的心理，她羡慕我的洒脱。气氛一瞬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阿平把脸从我的背上移开了，只剩了手掌的温度还缠在我的腰上。
晚自习的时光与我而言过于无聊，我和阿平坐在教室左边的角落里。不得不说，晚自习的阿平很认真，除了时不时向我请教一些想不明白的问题，其它的时间里我都只能看她的侧脸。饶是如此，阿平的成绩也没能匹配得上她的认真和努力。
“安然，为什么你明明不怎么学习。为什么成绩还能这么好？”
阿平每次这么问的时候，我都很苦恼。她的无辜样子让我很内疚，我又不能直接说是她不够聪明。阿平的记忆力也不好，明明刚刚才说过的话经常莫名就忘了，以至于我给她圈的重点完全失去了作用。
“别想太多，成绩也不是那么重要。”
这种话就像是坏人手中的糖果，吃进嘴里甘甜可口，味道则充满了蛊惑和欺骗。我骗自己这是个美丽的谎言，就像我这么骗了阿平一样。我不知道她是相信还是不相信，每次说这种话的时候我都下意识地躲开了她的眼睛。也躲开了她眼里的怀疑和喜悲。
直到能感觉到她的视线离开了我，我才敢再一次转过头看着她的侧脸。有时在微笑，有时皱着眉，有时......
02
“叮～叮～”
下午的放学铃响了没多久，学校的公告栏就站满了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在密密麻麻的小字里寻找着自己最熟悉的字眼。
我也被阿平拉着挤在了人群里。
“安然，我才排181名！”阿平终于在密密麻麻的小字里找到了自己。
“不错啊，一共有300多人呢。”相比一开始的离谱，阿平已经在进步这条路上走出了一大步。
阿平的视线没有被我的声音拉出来，她慢慢的移动到了公告栏的左上角。我的名字列在数字3的后面，红底黑字，格外醒目。
“走了，没什么好看的。”
我拉着阿平的手离开了人群。
初三的最后一次模拟考了，阿平的成绩还是在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显然这离她的预期有点远，在她的心里离我也会越来越远。
小河边的风还是很温柔，我和阿平坐在河堤上。她的目光看得很远，脸上却弥漫了散不去的阴郁。
“安然，我们应该上不了同一所高中了。”阿平的语气平静的有点可怕，甚至她的眼睛还是一直盯着前方。
我回过头只看到了她的侧脸，看不到她的眼睛和神情。我只能尽力去揣测阿平话里想要表达的情绪，而我却不能给出什么承诺，也想不到反驳的理由。
我一直沉默着，没有回答。
“谢谢你，安然。”突然她转过了头，说了一句让我很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我的错愕完全表现在了脸上。
“我说，谢谢你。安然。”
阿平重复的更加坚决，脸上也挂上了笑容。我没有理解她为什么会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安然，你会记得我吗？”兴许见我没有回答，阿平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记得？你是觉得我会忘了你吗？”
“会吧。时间久了，都会忘了吧。”
“那么你会忘记我吗？”
“我不知道，你知道我记忆力不好的。就好像现在，我已经快忘了第一次我们在小河边发生了什么。”
“我记得啊，我可以讲给你听的。”
“别人讲出来的更像是个故事吧。”
……
阿平第一次在我面前表现得多愁善感，到后来也变成了最后一次。
毕业以后，我离开了这座小县城。老妈安排我去了市区里的一所重点高中，阿平则留在了小县城里一所普通的高中。
“安然，再见了。”
道别的时候阿平的脸上挂着好看的笑容，比以前任何一次的笑容都要灿烂。她塞了一个信封给我，叮嘱我到了地方以后才能打开。
汽车缓缓的启动了，阿平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再见了，阿平。”
再见了我的安然，请你记得有一个叫阿平的女孩喜欢过你。再见了我的安然，请你忘了有一个叫阿平的女孩喜欢过你。
03
到了高中以后，老妈为了方便照顾我也搬了家。阿平渐渐地变成了真正的回忆。
最后一次见到阿平的时候，是我偶尔回老家看望外婆的时候。她牵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走在街上。岁月的侵袭下，我们都变了模样，擦肩而过，她居然没有把我认出来。
“阿平！”回过头，我打了声招呼。
阿平似乎被吓了一跳，可能除了我再也没有这么叫过她。她回过头看着我的脸在回忆里努力的翻找，有点茫然的样子。像极了我记忆中的那个阿平。
“安然？”阿平的声音充满了不可思议，倒是小男孩一副好奇的眼神盯着我。
“至少还记得我，难为你了。”我戏谑的打趣着她。
阿平对我的打趣视而不见，微笑着说：“一起吃个饭吧，这么久不见了。”
她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拘谨，时间刺破了青春的华丽外表，什么都逃不过它横扫的镰刀。
我没有去打听阿平的经历，阿平也没有这方面的意思。这一顿饭显得很平常，除了小男孩一切都过于平淡。一切，都像是为了给青春一个交代。
“阿平，走了。”
熟悉的话语已经没了熟悉的感觉，阿平带着小男孩消失在了街角，没有回头。
我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再见了，曾经，我的阿平。”
文：南安
图：网图 / 侵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