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调试

2023-05-15  本文已影响0人  念念流迁

在认识张艺谋之前,我认定他必有封建独裁者,唯我独尊的霸道和武断。这个心理作用下,我同时不自觉地预设了自己的角色:处于不言自明的弱势立场。

弱势者的反应,是特别容易感觉人格和自尊受到侵犯。因为不自信,动不动就反抗,甚至禁不起一个玩笑。

当我们把自己设想为易受伤害的弱势者,我们随时提防,处处戒备,其实已经带有些许病态。

我个人跟张艺谋的合作早期,就带有强烈的弱者性质的反抗。有些挑衅是不必要的,但意味着某种试探,比如在没有任何语境铺垫的情况下,我会愣头愣脑地冒出一句:“导演,我非常不喜欢《黄金甲》。”相对来说,我比较具备合作精神,但不由自主地,我就是愿意保持着和他的对抗,似乎唯此一途,我才能有所捍卫。

几个月以后,我差不多能做到直言。我想真诚的态度是基础,水平不足尚可提高,说违心话才是可怕的变节,于他做事、对我做人都没有好处。

磨合期,张艺谋能给我相对大的容忍度,并把我的狂妄视为秉性,而过了这个阶段,彼此再来调整或许很难。所以我确实有点蓄意挑衅的意思,相当于刨个坑把自己活埋一半,如果奏效,我也就此站稳了脚跟。很快发现,张艺谋比常人更能接受真话。

如果我想获得某种意义的平等,那么,这种平等必须由自己的能力赢得,奢望某个人给予平等,这种心理本身,出发点就是把对方当作权力的执掌者——所以走这条道,平等是根本无法实现的。

我渐渐觉得,自己的很多对抗,并非是在捍卫小知识分子的气节,不过是想一逞口舌之利。我耿耿于怀的背后,隐藏的自己是小肚鸡肠,不够坚韧,缺少承受和担当。我先是用有色眼镜看待了张艺谋,意识里先把他“宣判”到某种妖魔化的角色里。说来说去,我还是自以为是了,对个人形象的过度重视,才会导致我动不动就分庭抗礼。作为一个工作人员,我起码,应该设身处地替他人着想。

当我放平心态,我发现,很多事情并无想象中那么丰富的象征意义,只是我多心,或者说,我应该尽心的事没有做到。

只要换位思考,许多问题迎刃而解。

约翰·伯格曾这样表达绘画中“逼近”的概念:

“逼近即意味着忘记成法、声名、理性、等级和自我……”

无论是了解一个人,还是处理一件事,我们首先需要卸除自身的枷锁。

我的反应和口才远不及张艺谋,挣扎中,他说我总抢话。我立即反驳:“如果不抢话,恐怕我连个标点符号的位置也占不上。”

数年后,难得,我从张艺谋嘴里听到了一句从牙塞里挤出来的疑似表扬:“你不是我的下属,你始终保持着合作者的平等态度,这个好。”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