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女
文、风吹裤衩pp凉
疤女01
聂东接到刘队的传呼时,还在家门口的小摊上嘬鸭血粉丝。他想假装接不到,但是又害怕假期结束后刘队那张关公脸,只好不情不愿地按下了接听:“刘队,什么吩咐?”
“快来陆家村,出了命案。我已经过来了,队里好几个休假的,人手不够。”刘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压抑。
聂东诶诶地应着,挂了电话,不紧不慢地把粉丝汤喝完,心里想着另外几个孙子肯定没接电话,朝自己的摩托车走去。队里倒是有车,但是紧急的时候还是这辆破摩托好用,聂东管它叫老东,爱惜得不得了,没事把油管擦得锃亮。
聂东骑着老东嘟嘟地出了城。陆家村是这个县城辐射最远的一个村,有几十里的土路,撵过水坑的时候溅了聂东一裤腿的泥点子。颠颠簸簸地到了陆家村,聂东把脏兮兮的老东停在刘队车边上,还没站定,一个局促不安的男人就凑上前来:“您是聂警官吧?我叫陆丰收,是陆家村村支书,刘队让我来这引您过去,您不知道怎么走。”
陆家村确实还落后得很,打村口进去,一小段平坦的水泥路直通的是几个小山坡,绕过来绕过去,才现出一个错落的小村庄。
"陆支书,把你知道的说一下。"
"诶,"陆丰收看着眼前年轻的警官,叹了口气,"是石梅家出事了,一家4口啊,今天早上全没了。"
"接着说,怎么没的?石梅是男的女的?"聂东走的累了,掏出压扁的烟盒掏一根叼在嘴上。
"这不是天冷嘛,这一家人昨天晚上烧炭取暖,忘记开窗子。哎,两个大人,两个女孩,大的8岁,小的才3岁,悄默声儿地就走了。可惜啊!石梅是女的,男的叫汪纵,是入赘过来的。"
聂东良久没说话,每每涉及有孩子的命案,再怎么冷漠的人也会心头一颤。
"到了。"陆丰收走在前面,把石梅家门口围着的一圈人拨开,"警官来了,让开点,不要妨碍公务啊。"人群里竟然有人干笑了两声,聂东不知此刻的笑是什么意味。
石梅家的大门是红色的铁门,进去有个小院子,种着几颗桃树和柿子叔,还有个小菜园,只是空气里弥漫着一丝一氧化碳的味道,里里外外有几个法医在取证拍照。聂东踏进里屋,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这一幕刺痛了。
两张1.5米宽的床拼在一起,上面整整齐齐躺着四个人,男人和女人各在两边,中间是两个孩子。孩子稚嫩的脸颊仍带着些潮红,身体看起来很软,好像是在睡梦中,随时会醒来。聂东知道这是死于一氧化碳独有的表征,被一氧化碳无声无息遏制呼吸的人在死后几个小时里看着比活人还有气色。
"来了。"刘队回头看了一眼聂东,眼睛有些红,看来是一大早就来了,没睡好。
"真是一场悲剧的意外。"
"基本上可以确认了,你去走访一下这家背景。这个案子大,到时候电视台的记者来问,我们得有话说。"
聂东出了门,想找陆丰收,却看到一个女记者带着一个摄像正在采访他。聂东心里暗骂一句,这群搞新闻的速度真快。
"不好意思,现在还不接受采访!"聂东上前一手捂住了摄像头,转过身对陆丰收说,"陆支书,走了,需要你协助调查。"
陆丰收一时尴尬,不知说什么。女记者倒还礼貌,"对不起啊,警官,我们是市台午间30分栏目的,我叫方可。我们只需要基本事实就好,不会打扰你们的工作。"
"我告诉你,目前已知死亡的四个人系有血缘关系,两个大人两个孩子,死因疑是烧炭取暖,致使一氧化碳中毒。我现在需要陆丰收协助工作。"
方可笑笑地点了点头,就让开了,但聂东经过她时,感到了她身上的克制,"警官,没那么简单吧。"
02
走访结束,已日薄西山,金色的光照着山洼里的陆家村,看热闹的人都陆续回了家,在村路上田埂上家里议论着石梅家的惨剧,罢了一定会传来女人们的叹息。
聂东觉得疲惫,方可的话乍听好像有道理,仔细回味就是扯淡,一氧化碳中毒一般都是意外。
聂东唯一介意的是陆丰收随口提及的信息:
石梅19岁就嫁到陆家村,当年就有了一个女儿,叫陆戚风,可丈夫却在孩子出生不久后意外死了。她一个人带孩子,婆婆年龄大了帮不上什么忙,到35岁时,认识了别村过来的汪纵,汪纵比她小5岁,不知怎么的两人就好上了。兴许是不高兴妈妈再婚,陆戚风16岁就离家出走了,再也没回来。
虽然陆丰收反复强调这不重要,陆戚风早就不和这个家联系了,聂东却忍不住去想,这个女孩在某个地方看到新闻会作何感想。
第二天播出的新闻里,将石梅还有一个失联女儿的事情也报道出来。聂东心想方可果然不会拿着那么点信息就走。网络上甚至有人呼吁这个女儿出来,为她母亲料理后事,见上最后一面,别那么任性。
聂东在家看电视,正觉得网友多管闲事,却收到队里的消息: 在石梅家里发现了她大女儿的指纹,也就是多年前失联的那个女儿。聂东浑身起鸡皮疙瘩,走访时所有人都说近来没见过陌生人。
不过几天,队里就找到了石梅失联的女儿陆戚风。聂东在B市一家插花工作室里找到她时,她正坐在一大堆新鲜采摘的花里修修剪剪,看见聂东进来,仿佛提前知道似的,一声不吭地收拾了东西跟着聂东上了警车。
陆戚风黑发如瀑,披散在肩上,遮住了脸。她上车时,不经意地把头发撩到耳后,露出了白皙的侧脸,墨一样的眉毛弯弯地挂在脸上,眼睛清澈明亮。
聂东有多惊讶于她的美,也就有多遗憾,因为陆戚风正脸转过来时,右脸上横亘着一条如蚯蚓一般的疤痕,那蜿蜒的疤痕从颧骨开始直到耳后才收尾,右眼一样很清澈,只是萦绕着悲伤。
"一半魔鬼,一半天使。"
聂东看着陆戚风出了神,脑子里冒出这句话,没注意到自己这样很不礼貌。
"是小时候玩耍的时候,掉到沟里,树杈划的。" 陆戚风看着聂东不解的眼神,轻轻地说。
"额,抱歉。知道为什么来找你吗?"
"知道,在新闻里看到了。"
"在事发前,你回过陆家村,并且和石梅见面了是吗?"
陆戚风的声音很好听,平静地回答着所有的问题:"是的,准确的说,是事发当晚。你来找我,应该知道我早和石梅没有联系了,我也无心要联系她,但是前段时间她通过奶奶找到我,问我要钱,说两个孩子负担重,让我多少资助点。每天都打电话,我只好屏蔽她,可是转念一想,她可能会去折磨奶奶,奶奶年龄很大了,经不住她天天来折腾。
所以前几天,我趁着夜里路上没人,回了一趟家,我不想让其他人看见我的脸。我一进家门,就看见了两个孩子,石梅让她们叫我姐姐......我丢下一万块钱,告诉他们,我也没什么钱,这样的脸找不到什么好工作,以后不要再找我,对奶奶好一点,叔伯他们毕竟照顾的没那么尽心。"
聂东看着陆戚风,她的脸上看不见一丝对生活的怨念,只有磨难过后的释然和温顺。
"你是几点到的,又是几点离开的,还记得吗?你们家一直都烧炭取暖吗?"
"大概夜里9点到的,我和他们没什么好说的,把钱留下9点半就走了。我小的时候石梅就这样取暖,习惯了。那天我去的时候,就看见地上有炉子,只是没有想到会这样......我对石梅和那男的没什么感情,可是,那两个孩子毕竟叫我一声姐姐。"陆戚风说到两个妹妹时垂下了眼,一滴眼泪顺着完好的左脸滑落。
"节哀,这是一个戏剧性的意外。情况我都了解,打扰了,天已经黑了,你快回去吧。"
陆戚风低下头,把头发撩拨到脸上,遮住右脸的疤痕,道完谢下了车。聂东看着这样的陆戚风,于心不忍,不知怎么的,总也放不下她,缓缓地开着车在后面跟着。或许是因为自卑,陆戚风走路的时候微微驼着背,裹着一件宽大的风衣,仿佛随时要被风吹走一样,一点没有陆丰收口中16岁就离家出走的叛逆。
"诶,你住哪儿? 我顺路载你一程好啦。"聂东把车窗摇下来,对着陆戚风说。陆戚风显然有点惊讶,随之笑了:"你不是要回A市? 我家可不顺路。"
"不打紧的。你去哪,我就顺到哪儿。"聂东心下讶异于自己的执着。
陆戚风见旁边有路人投来视线,感到脸灼热起来,不得不赶紧上了车。
"谢谢,麻烦你了。"
陆戚风的家在B市一个快要拆迁的老小区,没有物业的缘故,小区里的垃圾堆成了山,一个月才清理一次。
"这里有点脏,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上来喝杯茶休息一会儿再走,今天连轴开车很累吧。"陆戚风一双好看的眼睛看着聂东。
聂东不怎么在意这些细节,倒心疼一个女孩子住在这样的地方,不知道多省,才有一万块钱。那个石梅也真不是个东西,在村里风评好,对亲生女儿居然这样。
陆戚风住的出租房很小,一桌一床一个短沙发,但是收拾的很整洁,很有小女生的味道,墙上挂着几大张色彩艳丽的抽象画,房间的角落里有一个工作台,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绘画材料。聂东自顾自地走过去,端详着墙上的画,陆戚风泡好茶端到他面前,他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画的?"
"画了也只有自己看,挣的一点钱全都买了那些东西。"陆戚风用纤细的手指指了指那堆价格不菲的专业绘画材料。
"现在你多了一个观众了,我觉得画得特别棒 。"
聂东坐下来,陆戚风也坐下来,一言不发。聂东感到有一些沉醉,小小的房间里是丙烯颜料和清茶的混合味道,很特别。
"那个,我很好奇,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你母亲? 甚至离家出走近十年,真的是因为接受不了汪纵吗?" 聂东终于提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部分。
"你是说石梅?"陆戚风极不起眼地征了一下,"我只是对她没什么感情罢了,她这个人很偏执,在外面唯唯诺诺,在家里拿我出气,打我骂我,她甚至把我爸的死归结在我头上,因为我是丧门星呵。那样的家,说实话,有没有汪纵都一样,我一点留恋也没有。"
"希望你不会介意,关于你脸上的疤......我走访的时候,村里人没有提及你脸上有疤痕,但你刚刚说是小时候树枝划的。"聂东试探地看着陆戚风,她并没有什么反应。
"我不想提及,我的脸和这个案子有关系吗?"
"抱歉,我职业病。这是你的隐私,我无权涉及。"聂东对于陆戚风这样的反应有预料,但还是后悔问出了口,房间刚暖起来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明日我市马拉松将准时举行,从今晚12点开始X路段至Y路段封锁,到明天上午11点比赛结束,对市民出行造成不便,望谅解。"楼上的住户正在听广播,女主播没有感情的声音传进了陆戚风和聂东耳朵里。
聂东打破尴尬,笑着搓搓手,"看来今天是回不去了,回A市的路封住了。"
"这附近有旅馆,很便宜的。"
"没事,我在车上对付一晚就行。"说罢,聂东起身往门外走,陆戚风起来送他。
一出楼,聂东就忍不住打了个震天响的喷嚏,把小区里的猫猫狗狗吓得相继叫唤起来,陆戚风在一旁看着他笑了,右脸上的疤痕也跟着动起来。
"你看,多笑笑,多好看。"
聂东话一出就后悔了,因为陆戚风突然收住了笑,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一时不说话,一双大眼睛在象牙白的月光下闪烁着。聂东被看得脸红到耳根,笑僵在脸上,他知道对这样一个显然称不上好看的女孩说她好看,比起夸赞,更像是侮辱和揶揄。
"我...我不是那种意思。我是真得觉得你......"聂东解释的话语被寒风吹得冷冰冰的,还没说完,下一秒,竟是一个温暖的吻。
聂东不敢相信,柔弱畏缩的陆戚风会这么做,但是作为一个男人应该享受这一刻。陆戚风的嘴唇很柔软,还在不停地吮吸着他的唇,她的眼睫毛像两把小刷子一样轻轻地抖动着,骚得他的心痒痒的。
聂东刚想要回应这突如其来的吻,陆戚风就抽离了,一脸恶作剧的表情,用命令的语气对聂东说了两个字,"上来",转身就跑上了楼。
聂东懵了几秒,感到这剧情发展实在不可思议,大步跨着楼梯追上了陆戚风,一把从背后抱住她。
那一夜,楼上的住户忘记了关收音机,枯燥的新闻播完,后半夜是音乐,起先是轻柔的钢琴曲,而后是如泣如诉的二胡,婉转暧昧,一切都如同楼下的房间里一对男女情欲的缠绵,最后在一段交响乐的齐鸣中骤然结束。
"真是奇怪。"陆戚风声音婉转甜蜜,一点不似刚刚见面时那样死板。
"哪里奇怪?"聂东明知故问,想逗逗陆戚风。
"刚刚在楼下我竟只想吻你......聂东,你后悔吗?和我这样的女孩在一起。"
"只要你不后悔,就是我的荣幸。你这样的女孩,是没有开发的璞玉,看着粗糙,握在手里温润。诶,你知道吗?我现在有想带着你一起骑老东的冲动。"
"什么老东?"
"我的摩托车,改天带你一块儿兜风。"
......
陆戚风像只小鸟一样依偎在聂东的肩膀里,即使是情到深处时,声音还是小小的,像一只收到爱抚的小猫咪。聂东把头深深地埋进怀里女孩的头发里,呢喃着,"我一见到你,就想保护你,让我保护你一辈子好不好。"
缠绵了一会儿,聂东沉沉地睡去,隐约感到陆戚风肩膀在轻微地抖动,下意识搂紧了她,感觉脸上碰到凉凉的东西。她在哭吗?
不要哭,我保护你。
03
梦里聂东不断听见人群的欢呼声,从远远的街道传到他睡着的小房间里。聂东缓缓睁开眼,坐起来,已经下午三点,房间里只剩自己。他顿感悲伤,直觉告诉聂东,陆戚风走了,因为这里没有她的味道。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聂东失神地接听。那头依旧是刘队压抑的声线,"石梅案有反转,陆戚风来自首了。你怎么回事,让你去找她,为什么她一个人来了?"
一瞬间,世界崩塌了。
聂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了局里,他差点撞到3辆车和一条狗,被人骂了一路,他什么也听不见似的,脑中一直回响着那句"陆戚风来自首了。"
"聂东,快点。陆戚风说一定要你审,嘴硬的很。"刘队看见呆站在门口的聂东,着急地过来拉他。
聂东进了无数次的审讯室,这一刻像地狱之门,他手心渗着密密的汗,走了进去。坐在审讯椅上的女人披散着瀑布一样的头发,只露出半边白皙的脸,嘴角倔强地闭着。陆戚风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面无表情。聂东恍惚间看见昨夜温存时,她潮红的脸庞。
"姓名?"聂东极力克制着问出第一句话。
"陆戚风。"
"性别?"
"女。"
"犯了什么事?"
"杀了石梅一家四口。"
"现场证据表明,石梅一家是在相对密闭空间里吸入过量一氧化碳致死的。你为什么这么说?叙述犯罪过程。"亲耳听见从陆戚风嘴里说出来,聂东感到愤怒。
"11月20号晚9点,我来到石梅家,按照约定给了她一万块,要求永生不再相见。她拿着钱很开心,喊我的小名,我让她不要叫!"陆戚风讲到石梅,抬起头来,露出了脸上的疤痕,眼睛里充满聂东未见过的仇恨。
"你恨石梅。"
"我并没有一直恨她,16岁之前,我视她为母亲,我尽我一切去讨好她,只为了她回家看见我不骂我。可是,16岁那年,汪纵来了。他...他是个很好的人,给我买书和裙子,看见我本子里的画,就给我买颜料和画纸。然后,我对汪纵产生了一种情感,这种情感我称之为依赖。
我把对他的这种朦胧感觉写进了日记,我什么都不懂,只希望这个人成为我的爸爸,不知道这样的感情被石梅看作是龌龊的思春。
她偷看了我的日记,让我跪在地上认错,骂我是骚货,想抢她的男人......我跪了一整夜,也被盘问了一整夜,膝盖失去了知觉,终于倒下。石梅在对自己的女儿进行了长久的折磨后,拿起一把剪刀划破了我的右脸,以为这样汪纵就不会喜欢上我。我痛得在地上打滚,眼前到处都是血,石梅的手上脸上全是我的血。你说,谁能生活在那样的魔鬼身边。"
"接着说。"聂东差点说不出话来。
"那天再见到石梅,她咧嘴笑,我眼前仍闪现她红着眼拿着剪刀的样子,这样的画面无数次出现在梦里。我害怕她,也恨她入骨。她毁了我一生,却过得那么潇洒,有老公,女儿围绕在身边。那两个小孩叫她妈妈的时候,她一脸的幸福,看起来真的像个母亲。那一刻,我恨不得用刀刺死她,在她脸上划下一道道深深的伤口。最后,我没有那么做。我只是出了门,静静地蹲在窗下,听着里面他们的欢声笑语,等灯熄灭,把窗子关上了。"
聂东不敢相信,一个犯罪就这样不经意间完成了,简直是完美。
"关上窗子的动作是为了什么?"
"关上窗子,就形成了密闭空间。我刚刚说过,一进屋就看见了煤炉,我要让他们中毒而亡。"
"所以你是临时起意的。你想过没有,他们如果察觉了,起身把窗户打开,就不会死。你这样做根本算不上谋杀,不确定性太大了。"
"我只知道有两种结果,我能做的不过是把窗户关紧,后面的一切不受我掌控。"
"从现在起,不会记录下来,"聂东起身关了录像机,"告诉我,为什么要来自首。你不说,谁也不知道,烧炭中毒本来就很常见,为什么一声不吭地来了?"
"脸上的疤可以用粉底遮盖,心里的呢?我只能捥去伤痕累累的心,做一个没有心的人,"陆戚风再抬起头,眼泪溃堤,却努力地笑了笑,"关了那扇窗,我也知道,不一定能杀了他们,但是看到新闻后,我一身轻松,像甩掉了二十几年的包袱。可是你出现了,你是第一个说要保护我的人,你搂着我的那一刻,我为自己的轻松感到羞耻,我是一个杀人犯,心和脸一样丑陋,我太不堪了,根本配不上你。"
"我没那么正直,如果你昨晚告诉我一切,我不会让你来,因为在那里,我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可是,戚风,在这里,我是警察。"
聂东再次打开了录像机。
04
转眼就是春天了,聂东在楼下擦洗老东,哼着小曲儿。陆戚风的刑期已过一半,等她出来,可以履行他们的约定,一起骑着老东兜风。
她能得到从轻的判处,其一是犯罪性质难定,其二要感谢方可。
聂东找到方可,让她做了一期节目,采访陆戚风,披露了石梅对她的暴行。舆论一时转向,铺天盖地而来,有人咒骂陆戚风是丑陋的魔鬼,杀了孩子;也有人深深地同情她,自发请愿从轻处罚她。
最终陆戚风被判了十年。十年,一个人最美好的年华只能在牢狱中度过,陆戚风却在法庭上谢谢法官,给她重生的机会。
陆戚风被押送之前,聂东看见她回头望着他,用唇语说了一句话:
"等我。"
聂东抚着老东的油管,叹了口气,"老家伙,你可得陪我一起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