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水瓶盖儿

如果不是刚刚看侯孝贤的《童年往事》，勾起了回忆，我可能这辈子会忘记汽水瓶盖儿的存在。事实上已经有些细节随时间飘走了。

黄思湾街道隶属于大冶钢厂，钢厂的一些分支企业在街道社区之间生存。厂区是一片巨大的生态圈，不同机能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或者如俄罗斯套娃，你中有我，我中有他，例如汽水厂。小学暑假时钢厂给每个工人发放两大版邮票似的汽水票，一张汽水票拼着24张小票，可兑换一箱24瓶汽水。汽水瓶容量和玻璃瓶可乐差不多。有三种味道：乳白色的荔枝味，橙色的橘子味，绿色的苹果味，根据人们的喜好，它们的供应量也不同，橘子味最多，苹果味最少。我最喜欢橘子味，它的味道近似当时风靡全国的健力宝。我们喝的正是山寨健力宝。

我那时玩具少，于是和别的穷孩子们一起玩DIY的玩意儿。这些玩意不仅锻炼了动手能力，而且“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比在家玩精致玩具更有趣。这其中就有汽水瓶盖儿。

喝完汽水后，把盖儿留下来，用剪刀“抠”出橡胶密封圈，剩下的金属盖儿平放在地上，用锤子轻锤边缘，将凹进去的“咬齿”锤平。最后锤出的铁片应该是加工成瓶盖之前的样子，标准的圆形，扁且平，没有“咬齿”的痕迹。如果锤得不好，如太快太重，容易把“咬齿”叠进里面——再撬回来就难了。锤好的铁片于是有了价值，如同铸造成型的铜币。它的存在意义很像“洋画”。而且瓶盖儿的流通方式也近似洋画儿，洋画儿靠“拍”，瓶盖儿靠砸。我捏着扁平的瓶盖儿，竖直朝下，对着对手的平放在地上的瓶盖儿砸去。翻过来了就是我胜，否则轮到对方回合。和洋画儿相比，瓶盖儿的人力投入大得多，而且更有质感，所以“含金量”更高。可惜，正是因为它有制作门槛，所以一直没有在更大范围里流行。

抠出来的橡皮密封圈也有特别的玩法。抠掉中间的薄层，只留下外面的一圈，把许多圈圈串起来，串成锁链一般，可以用来坠钥匙。

2019/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