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凸
冬天,两只苍蝇在桌子上交配。
通常来说,苍蝇是不屑于出现在这个,只有人在城市中运动的季节的,但在HN市这个四季如春的地方,似乎随时都适合做点什么。可即使没有季节的限制,我还是不想做些什么,一切有趣的棱角都被时间打磨掉了,让本来充满活力的人变成了一具只想睡觉的活死人。
现在是下午六点半,隔壁做饭的味道非常炸裂:鱼腥味夹杂着蛋腥味,仔细的品一品,甚至还有些橘子的味道,劈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天呐,那道菜一定美味至极。
即使做出这样的【黄金美味】,单身的邻居还是不会被任何人指责为【神经病】。
我就很难过了,在很多种人口中,我有很多种程度的神经病。
前些年我还有女朋友的时候,某一天的天气十分的棒,就想和她出去散散步。午后的太阳很温和,一阵暖风吹过,我拉着她的手看向天空,总感觉缺了点什么。于是我说,
-操,我们去放风筝吧,这天气一定爽!
她看了我一眼,表情就像是我逼她吃了排泄物,眉头紧皱,
-神经病啊?不去。
【......】
我心中有一万个不爽,可是【失去】这个词,不断的恐吓、压迫并且羞辱着我。所以憋了五六秒才憋出一句,
-好吧。
后来我们还是很普通的分手了,但那时候我还不觉得自己是神经病。
遇到下一个女孩的那天,刚刚下课,拥堵的校园街道,一眼看到了她:没有太阳,没有下雨,没有风,她却打了一把黑色的大伞,这个怪异的举动让我不得其解。定睛一看,哇奥,气质颜值一应俱全!这要是我女朋友,就算她每顿饭都要吃五斤钻石,我也愿意为了她的安稳抢银行。于是便上前要了联系方式。
聊了不少日子,那些日子真是开心坏了,室友都怀疑我在磕药,对生活充满了希望。但可能对于姑娘来说,我就是一个搞笑的神经病。后来也应证了我的想法:
饭桌上,她点了一杯橙汁,我点了一杯牛奶。
我看着她,她看着我,
我吃一口,她吃一口,
为了不让这饭局这么普通,我产生了一个crazy的想法
-哎,你说,牛奶加橙汁会好喝吗?
-不知道,应该不会吧。
我想了想,橙子味的阿尔卑斯奶糖,好像是不怎么受欢迎。但我还是赋予了大脑行动的权力,迅速拿起了她的橙汁,向自己的杯子那么一倾斜。那一瞬间我感觉十分畅快,但也是那一瞬间,她还是说了:
-哈哈哈神经病啊?混起来能好喝吗?
-没尝过怎么知道?
我很尴尬,但事实证明味道很棒,可出租车司机不那么想:
-小伙子!你这是吃了啥!!?哇天这味儿我咋洗!!?你要吐 倒是跟我讲一声啊!!
赔了两百块,这杯橙汁牛奶的代价昂贵的很复杂。但更重要的是那句【神经病】和司机师傅的叫骂,让我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后来女孩并没有和我在一起,所以那句【神经病】究竟是以怎样的身份在评价我,也无从验证。对她的印象也只有那顿饭,和那顿饭之后放我的47次鸽子。
我真的很痛恨放鸽子。
(所以其它字体都是16号,唯独这句是18号)
朋友问我:
-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不知道,可能是气质吧,也有可能是一个瞬间。
我想起了那个橙汁女孩,第一次见到她,确实气质非凡,所以一直记得那个瞬间。
-行,那我看看能不能给你介绍一个。
朋友没有食言,他确实介绍了很多女生给我,可都是聊了几句后就提不起精神了。
【玛德,我该不会是个gay佬吧?】
这个想法一旦蹦出来就没办法撤回了,除非我能自己证明自己不是gay。
于是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强制自己对男人产生一些想法,街上和好久不见的兄弟偶遇,他和我打招呼,
-诶,好久不见了,最近在干嘛?
我盯着他一言不发,脑海里全是想象自己和他接吻、睡觉、然后......干呕,长舒一口气。
-呕......呼~我果然不是喜欢男生。
-诶?你没事吧??
-哦哦哦,没事,最近过的很普通啊,你呢?
-......
-......
-......
-好嘞,回头请你喝酒!
-ok!常联系!
这是我人生中最有意义的街谈寒暄,让我肯定了自己的性取向。后来,那位偶遇的朋友真的请我喝了酒,还吃了火锅。
其实那天我并不怎么想吃火锅,因为中午吃了火鸡面。
火鸡面......那家伙,太辣了,和吃炸药一样,我还配了两颗生蒜,更是炸药配火星,对我的嘴和胃极其残忍。但兄弟既然都妥协到可以吃清汤锅了,我也不能拒绝。
桌上四目相视,他先开了口:
-之前不是有人给你介绍对象吗,怎么样啦?
-嗨,没啥感觉,奇了怪了。
-你小子不会是喜欢男的吧?
这个问题问的我头皮发麻,
-你TM才喜欢男的,你爹我可是纯铁爷们儿!
可他似乎不太满意我的回答,给我狠狠上了一课,
-我确实是喜欢男的,可不代表我不是铁爷们!
他一脸严肃,
-挖草......
我顿时口吐芬芳,气氛逐渐尴尬且焦♂灼。我的眼睛环扫四周,想找个东西缓解一下气氛,于是目光落在了桌子下的一桶花生油上,
-你说花生油是什么味儿?
他盯着我没说话,我怀疑他在脑补和我接吻睡觉的画面。
而我提起油桶拿起杯子倒入半杯一饮而尽,行云流水般的操作看的他目瞪口呆,
-看啥,看又看不出味道,来尝一下!?
我给哥们盛了半杯,倒油时能从他的眼中感到明显的疑惑和恐惧,
-神经病啊,我还是不了,你是爷们你铁你铁!
【神经病?】
我对这突如而来的评价有点失望,有点愤怒的我端起他的杯子一饮而尽,在他震惊的眼神中慢慢品味着花生油的香浓。
在那之后的日子里,也遇到过一些有趣的人,想要尝试花生油的滋味,我会跟他们耐心的描述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
【别作死了朋友,花生油确实是有点花生味儿,但是喝了之后,会窜稀,而且是那种夹不住的稀。你会感觉自己的大脑无法控制骚动的括约肌,无论你怎么用力收缩菊花,它都会顺着你的大腿内侧流下来。但你要是不用力收菊花......
见过坦克开炮吗?
就是那样!尤其我那天还吃了火鸡面!喷涌而出之后还会有数个小时的涓涓细流,如果哥们你裤子够多,这一桶油算我请你的!】
听完我的镇定自述,这些想喝油的人就分成了两派,【牛逼派】和【果真派】,牛逼派的人会目瞪口呆,面带尊敬的道一句:
-牛逼!
果真派的想必大家都能料到会说什么,
-哇果真吗兄弟?我不是真的要喝,但你是真的神经病啊,没事儿喝那玩意干嘛?
我是真没料到,操,同样是想尝油的人,你凭啥说我是神经病?
现在是凌晨两点,三个室友,一个在打呼噜,一个在说梦话,一个在磨牙,他们都心有灵犀的互相呼应着,一只苍蝇落在我的手上,展示着它的翅膀。
或许我真的是一个奇怪的神经病,总是做一些自己认为很有趣,却没人搭理我的事。可那些不搭理我的人,在我做过这件他们认定无趣的事之后,又好奇的来问我感受。
那究竟谁是神经病呢?
前几天,那位介绍女孩给我的朋友打电话给我,好久没联系了,寒暄了几句又提到了关于女朋友的问题,他似乎很热衷于做我的月老,
-我最近有一个很有气质的女生朋友,长得也很好看,介绍给你?
-我在意的重点可能不在于长相气质。
-变得挺快啊兄弟,那你喜欢怎么样的?
-特殊的。
-你这......还有点特殊癖好吗?
-......。
气质大于长相,但有一点凌驾于两点之上。
回想起那个橙汁女孩,她吸引我的并不是什么狗屁气质,而是那把显眼的伞。那怪异的做为让我无法理解,所以把她归为了和我一样的人——
神经病?
也许是吧,我的世界只有两种人——神经病和无趣的人。再细览那个天气十分棒的午后,如果是两个神经病在一起散步,
-操,我们去放风筝吧,这天气一定爽!
-棒啊这个想法!走,去买风筝!一决高下!
那个喝油的晚上,如果是两个神经病,
-你说花生油是什么味儿?
-对啊!吃这么多年菜都没试过!尝一下?!
我想这样生活一定好于,普普通通的在一起,普普通通的表达爱意,普普通通的吵架,再普普通通的分手吧?至少一起为这些无厘头的事承担过后果,也创造过快乐。比起无趣的人,显然神经病活得更有意思。
于是我告诉月老朋友,
-我想要找一个,有一天我想放风筝时,不会说我是神经病的女孩。简单来说就是有趣,并且愿意快乐的人。
月老朋友沉默了许久,
-你有病吧兄弟……这要求也太特殊了!
哈哈哈哈,意料之中,不过他也是尽力了。
室友的睡眠交响曲还在弹奏着,吓走了手背上搔首弄姿的苍蝇,我想它一定很难过我不能欣赏它。
凌晨三点了,
夜深人不静。
凹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