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蓝

2017-10-21  本文已影响0人  冷桐_f288

#白马声慢,我自手书#

于是六月也终将逝去,燥热与清凉也就一洗带过,留下沦落至此的人的嘴角的微笑。

灯光在什么时候都那样扎眼,习惯了夜晚出踞的我对光亮有了习惯性的躲避,日光还是在烘烤着石板,蝉鸣也在这个夏季消失了。没有征兆的乌云摸黑着脸便怼给大地一阵暴雨,晦暗烦闷的天气又成了夏倦的理由,等醒来的时候天虽已放晴,但星星早已挤出几颗,又差点错失了去吃饭的时机。

我被手机铃声吵醒时,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

“仁哥,咱们去吃饭吧……”

“嗯……我看看时间。”下午六点四十七。

去食堂的路上是枯燥的,我并没有什么话题来和舍友打成一团,他们的电竞生涯也丝毫不能引起我的兴趣。就这样三四个人走着,各自玩着手机。

“哎,干嘛去啊?”眼前一个女生扯住了我衣角。见她衣着一身嫩笋绿的连衣裙,底边泛着白,朴素却小巧得欣喜的装扮,茭白样的纤纤五指紧紧攥着背包带,脸色有点阴,我看得出来她想说点什么。于是我道别了朋友,陪她找地方歇息。

“怎么,又吵架了?”我已经习惯了听她们和男友之间的狗血故事,也习惯了天天装作很耐心的样子去安慰好解释她们的困扰。

然而今天小迪的样子我却怎么也放心不下来,她没有像平时哭丧着脸或者被欺负、嘲讽那样絮叨不满,只是安静却充满丧气的颓废地坐在我对面,一言不发到奶茶凉透。或许我应该有点什么实际行动?在我悟到这一点之后立即坐到了她身边,又小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小迪依旧没有吭声,只是眼里晦涩的光黯淡无比,然后突然闪烁了一下,死死抓住我的袖子,愣愣问了一句:“他说的是骗我的吧?是吧?”

凭借这么多年混迹裙衩之间的经验,我瞬间懂了问题的严重性。分手其实本身没有什么,之前他和李浩也吵也闹分手,但那不过是情侣之间秀恩爱的一种方式罢了。但今天小迪的状态,可能是真的。旁人当然不会知道这两个人感情有多深,但青梅竹马的二人一直是被人羡艳的一对,相识十年,高二在一起到现在鲜有矛盾。我的印象里吵过两次:一次是因为我,那个时候浩子不熟,他也不知道我这个身份的“无奈”;第二次是因为小迪不想学习,没自信心怎么劝都不行才吵的,所以他们甜蜜模范的像是罐蜜糖,怕就怕在甜的吃多了会腻。

我就这样守了她一中午,到上课铃响起的时候她突然问了我一句有没有课,我的回答是没有,然后她仿佛很舒心地叹了口气。

“明天咱们出去说吧,就咱们两个。我到时候找你。”

这就是我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半还和她在这个旅馆的前因,也好像明白了她当时为什么要一言不发。昨天回去我也没闲着,利用自己所有的人脉得到了大概的消息:浩子另寻了新欢,二人的感情被水冲淡,也自然会散。

看上去小迪的心情已经缓和了很多,她坐在床边,我在另一边。场面似乎有点冷清,我也尝试着找了一些话题,只得到我怏怏的样子。

小迪终于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仁哥,咱们的关系很好的吧,你对我这么多年一直很照顾。”然而这番话出口让我感觉更诡异的离奇,凭我这么多年跟着她们的经验判断,今天晚上事情不会太简单。

“咱俩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还说这些。”我苦笑道。小迪晚上换了一身素一点的衬衫,裙子怕冷我也提醒她换成了过膝的,绛紫色的发束绾着头发,侧颈白净的心动。

“我问你个问题,你认真回答我。”突然她就很正经蹦出这么一句,扭过身子直盯着我的眼睛:

“你爱过我吗?”

懵了。大写的懵。这样说是因为我不想骗人,但是真话和假话一样伤她。要说关系,我跟小迪五年的朋友,蓝颜做了这么久,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于礼,至于感情,说不爱那也太虚伪了。可是我始终胆怯面对这个问题,因为我见不得光亮。

可我还是私欲多一些,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对你好还有意见了?”

“别乱,我问你呢。”

想来她也不可能看不见我躲闪的目光,我只好淡淡吐出个“爱”,但心里慌乱的紧。

“你说出来的这个字也不值钱啊……”小迪困倦似的一头倒在床上,把发束随意扔在一旁,“亏你是个中央空调,还亲手把这么多‘姐妹’送到别的男人怀里?”

那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不断在红娘牵线和棒打鸳鸯之间切换,爱的都是得不到的,高兴是她们的,不高兴是我们的。她的话已经是要说开,于是我也不再遮拦,应道:“难不成你觉得我能和你们有可能?”

“不可能。”

“那我应该怎么样才好呢?”我反而激动了起来,可能是因为一时上了头,也莫名其妙起来,“你们没男友的时候我做的跟男友一样的照顾,你们有对象的时候我就躲得远远的,你们哭你们闹你们吵的时候就会来找我,我心疼你们安慰你们,但是我还能做什么?我连给你们个肩臂去靠都不敢,虽然身份特殊,好歹我是个男人。”

“那你为什么要去做一个大众蓝颜呢?”

我想她可能知道了一些她本不应知道的事情,否则这个档口为什么反来责难我。“因为我是个渣男啊。而且你该知道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把我叫过来就问这个吗?”

“那你先说清楚为什么他出轨的事你不告诉我,瞒我这么久?”

“我们这个行当,不能这样劝分。”

“那你告诉我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不想回答什么,这些话说出来都是徒劳,但小迪的质问让我回想起当时茹茹发短信跟我断绝联系的话:可你爱的不是我一个人。终究是没有结果的。

既然这样,我作为一个大众蓝颜的意义其实只是个垃圾桶罢了,欢乐与我无缘,烦恼分担完却得不到任何的回报。那,为了这个私心,我图什么呢?干脆像之前那些得到幸福然后与我渐行渐远的人一样,不如“辞职”吧。

接着我说了很过分的话,希望小迪恼羞成怒:“我也想爱你跟你在一起,看见你难受的时候我比浩子还心疼,想宠你想保护你,当你温柔如故美若夏花的时候我满脑子都在想跟你上床。就算是在刚才我也在想趁虚而入,万一今天晚上你空虚寂寞难过就发生个一夜情,闺蜜做不成炮友倒是可以考虑的。这个答复你满意吗?”

她着实生气了,脸红涨得厉害,本来松散的身子绷的紧直,就雷劈样子呆在那里,却多出来一点点感慨,想来是对男人的丑恶嘴脸有了正确的认识。“好了,明天我们就形同陌路吧。”

接着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墙对面传来了毫不遮拦的交欢声,年轻男女在放肆地释放自己的情爱与欲望,气氛一下子尴尬到冰点。小迪把被子一把抓过去罩住脑袋,被子里盖进去的空气慢慢地散了出来,印出来她的轮廓。

意乱情迷的晚上在荷尔蒙的刺激下总是有种难以抑制的冲动,小迪的嘴唇柔软而香甜,两人也不再顾虑那么多,衣衫都很自觉地躺在了别处,炽热的心和身体彼此温暖着对方……

我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十五,我此时倒真不希望那是个春梦。小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把头从被窝里探出来露气,一只手还勾着我的手指头。我也不敢动身子,怕惊醒她。我想,这个故事说出去,她可能会被骂,我也洗不干净了吧。但被这个梦搅得没了睡意,麻透的身子硬生生挨到了早晨,抬眼两人也没了言语,中午就删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

也许对我们来说这是最好的也是最贱的选择。

当天晚上小雪给我打电话,说明天周末,让我去她在外面租的公寓。

说起小雪,她可能是我最讨厌也是我最放心不下的那一个,她说她初中高中的时候换男朋友跟玩一样,就是图个刺激,肉体上的刺激,她的母亲是个放荡的女人,后来因为怀了她才放下这些档事,母亲疼她,她就专门这样,让她知道女儿儿时被人嫌弃是因为什么,想让她愧疚一辈子。后来认识了我,曲折很多,她也就再没有去“玩的开心就好”。

我坐在沙发上,小雪的衣物满屋子扔的都是,她穿着睡衣很慵懒地倚在另一个单人沙发上,就像当时告诉我她混乱的罗曼史一样自然地说:“我妈在老家,不在了。”

一向在她们面前出淡定地谋划策的我脸上错愕的表情反而把她逗笑了,“真的,死了。”

我不知道她怎么能这样轻松地说出来着番话,也对她这样懒散的居住环境颇为不满,正紧着眉头,忽然看见垃圾桶里的避孕用具,一口怒火从胸腔里撕扯出来,甩手就要朝脸一巴掌——我还是停下,狠狠捶在了扶手上,但嘴里却饶不了她:“你这不孝的混账!活成了什么东西!”

她愣了一下,好像自己香消玉损的感觉涌上心头,整个脸都变得没了生气,“你也觉得我贱,这就对了。她活着的时候我觉得她是个婊子,然后她死了我又觉得自己才是婊子。人就是这么无常的混账动物啊。”

这份苍白感我曾经在鱼儿的脸庞见过,她是我高中同学,就像活着的死人,对世界绝望到了无感。我开始有些后悔吼她,但这个时候寻欢作乐,也不值得我怜了吧。我也没动身子,只是劝她不要再这样子,该回去处理丧事了。

“老家离这里很远,她不在已经是上个月的事情了,老家的亲戚说她也不想我回去不想我知道这个事,打电话两边也都不说话,回去我可能也哭不出来。”说着她把垃圾桶的东西捡出来撂在桌子上,“我还把这东西拿出来,想偷着去不想那些感觉很伤感的糟糕事,然后灌了点水,想着唬你,结果你还真上心了。”

说着说着小雪就要去做晚饭,然后我听到了厨房乒乓响声,最后她出来说不想做,要我去帮忙。站起身子的时候她却突然冲了过来,死死搂住了我——也可能我并不想躲开吧。

“我真的,就这么脆弱吗,阿仁?我就想找个陪我一辈子的人,结果一个个都是冲着我的身子来的,我喜欢你,但是你正经的不像话……和我在一起吧我求你了,我已经没别人可以依靠了……”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双手也再不能像以前那样顺从地放在她的臂膀上,若是说安慰,我没理由言语,若是真心话,那我就更骑虎难下。

但我的私心允许了她在我怀里放肆的哭泣,而我的身份不容许我作出答复。我知道她只是缺一份温暖,但路已经走到了现在,我只好希望她多福。

“阿仁,我已经没人再疼了,你还要抛下我吗?”小雪的语气樱花碎了一地的模样,心里刀子般乱剐,但只能兀自看着。

如果我是一个旁人的话,那现在已经是一脸厌恶地推开,这个在一些男人眼里轻浮的女人。然而我却认识了她之后没有放下,当我窥探到她内心最深处对于安全感的渴望。

她恨了生她的女人二十年,却也活成了母亲的模样。也在不断地追求现实的逃避。那些认识我时的事情,又被母亲的死翻了出来。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她也清楚我接不了话茬,“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身边的那个男人只对她好的啊……你大公无私,你对我们都一样的好,难道我应该心怀感激看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待着?”

“我只是蓝颜,身份不一样。”

“那现在我要你放弃这个身份,作我的男人,你会吗?不会。”她的眸子里是死掉的期许,在对上我的眼睛之后随即沉了下去,手指也在背上抖得厉害,显然答案是定死的。

“雪儿,好好的,这些话不是你现在说的。”她无力把手放下,退了两步,是要放我离开。我也乱了心神,生怕她再刺激一下就控制不了自己的冲动。

“顾仁。”我开门的时候她又叫住了我,手里递过来一把伞。外面的雨声在刚刚尴尬的安静中清晰地传入耳中,但她却没等我说什么,硬装得恨恨的样子——或者也真的该恨我,然后牙缝里挤出变形了的一个字:“滚!”

门关的很重,整个楼道都被震了个稀烂。我在门口细细听着里面的啜泣,难受的不知道怎样是好,直到她撕心裂肺喊着宣泄着自己将要崩溃的情绪时,我把攥酸了的拳头松开,一咬牙出了楼道。也不撑伞,冲到门口赶紧打车回了学校。

我当然知道这个时候离开是一个极其糟糕的选择,但我不能再做出更多的帮助,我不是柳下惠,而且我也不能趁人之危——前天小迪刚闹了一出,我的身份就在刀尖上游。

半夜的时候我一个人对着手机屏幕发呆。我忽然开始明白了一个“大众的蓝颜”存在的不合理性:关系难以维系、距离难以把控、各个女生的情绪无法协调、还有自己作为男人的本能的私心。我就这样在女生群体间的阴影面游荡了这么多年,无非就是不愿只对一个女人好吧——我觉得这样的解释合理些,冠冕堂皇地掩饰一下我渣透了的样子。

我想到的做不了,只是一个好朋友关系,一不留神就要湿鞋,女人虽然不是一个个都上赶着要我怎样,但我心疼的时候往往也是她们最无助最难受的时候——这对谁都不好。

“仁哥,还不睡。”对床的兄弟嘟囔了一句,“别管那么多,你不是耶稣,她们要跟别人上床跟你没关系,你要不想泡妞不想脚踏多条船就别再这样了,没结果,都是麻烦。”

我又何尝不知道这样的结局,但我舍不得这些好姑娘一个个被人骗——实际上,我为什么要承诺做一个蓝颜呢?

“我先说清楚,我已经不做这个行当两三年了,就当我是个垃圾桶吧。”手机还在滴滴响,好友申请的备注是何迪。

“那……仁哥,咱们不是好姐妹吗?垃圾桶这个词……很心寒啊。”

眼前的姑娘和其他人一样乖巧可爱,文静而招惹人疼爱,只不过跟我没什么关系啦。“因为我是个渣男,所以当不了蓝颜啊。”

“哪有……你人这么好。”

我苦笑了一声,小雪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我跟你说啊,姐妹也是要排序的,说好了,我是前面的,她们都得在我后面!必须对我更好,哼!”

什么时候她变成这个样子了呢?我也不关心这些问题,我只是在她们不开心的时候出现,开心的时候她们自然有真正的“姐妹”。而我则在黑暗之中继续探索着脂粉香味背后的心思。黑暗的痛苦,早已被刺眼的阳光撕裂成星的小蹊。我也只能在梦境里,为你拭去眼角的泪滴。

“嗯,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很渣啊。”姑娘皱了下眉头,狠狠掐了我一下,“重复一句,真的很渣。承诺什么的,不配一个这么多人的蓝颜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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