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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老县衙·第一卷·芸娘(二十八)

2017-03-29  本文已影响66人  听风阁主人
老县衙 【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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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咸水河快到卧虎湾时,山谷突然收窄,状若茶壶口,后来当地人以讹传讹,就将此处称为杀虎口。杀虎口地势险峻,两面青峰夹峙,官道和咸水河相傍着,堪堪地从中间挤了过去,端的是坡陡水急。

咸水河刚出杀虎口,就从一块光滑如镜的大石头上一跃而下,形成了一道飞珠溅玉的瀑布。经年累月的冲刷,瀑布下成了一汪潭水。潭水幽幽,深不可测,四周山坡上松柏森森,水面上又长年氤氲着腾腾的雾气。饶是烈日炎炎的夏日,人们路过此处,都会有阴森森的感觉,好似潭水里盘踞着一条吞云吐雾的黑龙。慢慢地人们就将这里称为黑龙潭。

官道在这里紧贴着黑龙潭,也变得又窄又陡。长长的坡道,一边怪石嶙峋的陡峭山峰欲压人顶,一边悬崖下就是万丈深渊般的黑龙潭,任是谁走到这里,都会有夺魂摄魄的感觉。

开始爬坡时,爹就远远地听见了瀑布渹渹的声响,知道杀虎口快到了。

酒醉的爹脚步蹒跚地爬上坡顶已气喘吁吁,刚想靠着一侧的山石歇息片刻,哪知一阵山风袭来,胃里的酒直往上涌,忍了两忍没忍住,就踉跄到崖边,想将口中的秽物吐到潭水里。

就在爹前仰后合,嘴里的秽物像箭一样喷出那一瞬,惊讶地看到潭水里忽地冒出一团黑影,张牙舞爪地盘旋而上,拉起一道长长的水柱。霎时间,刚刚还晴朗朗的天空突然就阴云翻腾,电闪雷鸣,密密的雨滴瞬间就砸了下来;随之更大的山风袭来,松涛怒吼,飞沙走石,顿时天地间陷入一片混沌。只听见爹在混沌中一声凄厉的惨叫,人作孽不可活……

不知过了多久,雨霁云散,风也停了,灿灿的骄阳下,寂寂的山谷里,只有渹渹水声,仿佛这里不曾发生过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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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水河和咸水河,这两股南山上流下来的河水,在乌水城西北的不远处碰撞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恣肆汪洋,经常有上游冲下来的家具家畜甚至是死人,在此打着旋儿不肯远去,时间长了,乌水人就将此处唤作“鬼打漩”。

那年发大水后,我家原来的佃户牛儿,原本带着一家老小到并州城去讨生活去了,谁知身无长技,到了城里日月也不好熬,苦巴苦地拉了几年洋车,交了官府的税和地头上的费,一家人还混不上个肚儿圆,后来只好又回乌水,投靠了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远亲——城西鬼打漩旁边贠家庄的财主贠西。

贠西本不想收留牛儿,正要开口打发走这一家人时,看了看牛儿婆姨,却改了主意。他发现牛儿婆姨虽然蓬头垢面,却有一双眼波流荡的桃花眼,眉宇间也似乎隐藏着一丝不经意的风流,破衣烂衫下的妖娆身段更让他心旌摇曳。

贠西稳了稳神,轻描淡写地开了口说,牛儿啊,咱们是亲戚不假,可我这一时半会儿也不需要人啊,再说了,你这大大小小的一家子,我也不好安顿……说着,一摆手制止了急着要说话的牛儿,嘬着牙花假装为难地接着说,亲戚是远了点,可怎么说也是亲戚呀。唉!也是可怜见的,有我一口吃的,还能让你们饿着。我看不如这样吧,你牛儿也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庄稼把式,就留下来帮我侍弄侍弄地里的营生。弟妹嘛——说到这里,又借机上上下下把牛儿婆姨打量了一番,直把个婆姨看得低了头只顾摆弄衣角,才满足地收回目光,接着对牛儿说,就让弟妹留下来烧火做饭浆洗缝补,也好搭帮你多挣两个工钱,你看这样可好?

牛儿也看透了贠西的心思,可是一家人的活路要紧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心想自己以后机密点,看得紧点,不给那骚胡可乘之机,他又能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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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水人常说,冬至馄饨夏至面。又说,吃了夏至三时面,麦子熟了好开镰。

夏至那天晌午头上,贠西和一干临时雇来的麦客,一起圪蹴在院里,吃牛儿婆姨做的打卤面。说好了美美地吃顿面,再好好地歇上一后晌,第二天开镰割麦子。

那天,牛儿婆姨下了三大锅扯面,做了一大盆卤,都被一帮麦客吃了个精光。吃完饭,麦客们都吃撑了,一个个抻着脖子打着饱嗝,两手拊着滚圆的肚子,一边相互打趣着咥面,咥面!一边挤眉弄眼地向前院下人们住的地方走去。大家想反正吃饱喝足了,再美美地睡它一后晌,管他明天开镰不开镰,舒服一会儿是一会儿。

就在麦客刚刚腆胸露乳地在草铺上躺下,平地里就起了一股黄风。贠西正在一旁盯着牛儿婆姨洗锅时扭动着的丰腴腰肢,就被风搅起的沙尘迷了眼睛。嘴里含含混混地骂着揉了半天,才刚睁开眼睛,就看见南山头上涌起了厚厚的黑云,还响雷火闪的,就赶紧叫了起来,牛儿,牛儿!赶紧招呼人先把鬼打漩那几亩水浇地先给我割了,怎呢?明天?看不见响雷火闪的吗?那几亩地今年收成好,要是让雨都给撇到地里,那损失可就大了。利煞些吧……

看着前院一帮懒懒散散的麦客,在牛儿带领下,嘴里嘟嘟囔囔,不情不愿地走出了大门,贠西又回头看了看还在洗碗的牛儿婆姨,心里嘀咕着,这可真是瞌睡了就给递过来个枕头。这一向家里那个死婆姨身子一直都不利索,死眉蹙眼的牛儿又把自家婆姨看得紧……

牛儿带着一帮麦客刚刚走到鬼打漩,风就停了,南山上也不见了厚厚的黑云,似火的骄阳又高高地挂在了天上,正是一天燠热难耐的午后。食困的麦客们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嚷嚷着要回去接茬睡觉。牛儿此时也惦记着家里的婆姨,可也怕现在回去,东家又是一通好骂,只得劝大伙说,一样的活计一样的工钱,早干迟干还不是一样的干,反正都来了,干吧!

麦客们心里有怨气,磨蹭了半天,才割了一小块麦子,牛儿叱骂了半天,见没人搭理,也是无奈。半下午时,贠西来了地里,看到麦客们磨洋工,也没有生气,反而中气十足地说,伙计们,好好干,今晚上和子饭、油旋儿管饱了咥!麦客们听了兴奋得“嗷嗷”叫,手上的动作也快了许多。牛儿心里却奇怪,向来抠抠搜搜的贠西今天咋的这么大方?又一看贠西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的样子,就知道坏了,准是死婆姨又着了贠西的道了。

牛儿正恨得咬牙切齿,就听见有人大声喊道,快看!那是个甚?好像是个人啊!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牛儿看见鬼打漩水面上有个黑乎乎的影子正打着旋儿。

众人跑到水边一看,果然是个人,几个会水的麦客下到水里,七手八脚地把个已经冰凉的人给捞到了岸上。麦客们把个死人围了一圈议论纷纷,有的说这是哪里的倒霉鬼啊?有的说山里最近没有发洪水呀,保不准是寻短见的。有的说也没注意是从乌水河还是咸水河冲过来的。

牛儿本来心里膈应贠西,刚才捞人时就落在了后面,这时挤进人圈一看,惊得“啊”了一声,张开的嘴半天也合不拢,又愣了半天,才在众人的催促下开了口,这不是我们卧虎湾的刘秀才嘛,那可是个大好人啊!老天爷啊,这是做了什么孽了?!啊啊啊……说着说着,竟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真他妈晦气!”贠西低低地骂了一句,接着大声对众人说:“算了,算了,收工吧。哎呀,牛儿快他妈别哭了,叫上两个人,回去把车套上,再拿一领草席,把人卷巴卷巴,送回卧虎湾去吧,谁让咱摊上了呢,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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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儿带着两个麦客,把爹送回卧虎湾时,游三一伙人在我家门口闹得正凶,看热闹的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这不是你男人摁了手印的借据吗?你看看,还有知县老爷的判词,少他妈给老子废话,赶紧把房契、地契给老子交出来!”游三手里扬着那两张纸,吹胡子瞪眼地对我娘胡水仙说。

“我男人不在家,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我一个妇道人家做不了主。”我娘胡水仙倒是沉得住气,面对游三一伙的咄咄逼人,显得不卑不亢。

“不行,不行!我们今天就要个说法,等你男人回来?你男人要是永远不回来,我们就永远等着?”五大三粗满脸虬髯的宋魁,挥舞这蒜钵一样的拳头,唾沫四溅地叫喊着。

我娘乜斜了宋魁一眼,淡淡地说:“这位爷是怎么说话呢?你咋就知道我男人永远就不回来了?我男人是堂堂的秀才,和知县老爷平起平坐的人,你凭什么就咒他永远不回来?!”

“我说各位爷,刘秀才确实不在家,你看这是天大的事,还是等到能做主的人回来再说嘛,你们何必对一个妇道人家苦苦相逼!”刘善人是卧虎湾刘氏一族之长,这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缄口不语。

“呦呵!”游三一看有人胆敢帮腔,转过身阴恻恻地对刘善人说:“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县前街开药铺铺的刘大善人啊,谁他妈裤腰带没系紧漏出个你来?!”

刘善人看游三出口不逊,觉得自己在卧虎湾父老面前跌了份子,于是恼羞成怒地指了游三说道:“你他妈嘴巴放干净些,我还不知道你游三是个甚的东西,这里不是乌水城,卧虎湾还轮不到你来撒野!老子是刘氏族长,今天这事管定了!”

“啧啧啧!还他娘的族长呢,老子们打的就是族长。”还没等游三搭话,宋魁挽起袖子,嘴里喝骂着就冲了上去要打刘善人。旁边一众刘氏子弟不干了,叫嚷着就要动手。

一旁一直没有吭气的猴儿看架势不对,知道双拳难敌四手,在人家的地盘上无论如何也撒野不得,刚要劝止鲁莽行事的宋魁,就听见远处有人一副哭腔地高喊,秀才哥呀,咱们到家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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