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您一起吃早餐

几年前在中心上班时，每天会路过几家小餐馆，早上店老板都把餐桌安放在人行道上，就餐的人很多，每家的生意都非常好。

      早餐店也常常是座无虚席。有段时间，经常看到一位头緾白布，身材矮小，大概有八十多岁的婆婆，一人静静地坐在人行道上的桌边，津津有味地就着稀饭吃小笼包。她那枯瘦的小手用筷子夹着盘里的小笼包，慢慢地送进干瘪的嘴里时，整个脸上的皱纹便随之扯动着，看不出任何表情，似乎她即便没有牙齿咀嚼，也自顾自地吃得很香，只是给人的感觉依然有点寂寞、凄凉。

      看她总是孤独一人吃早餐时，不免心生悯惜，不由自主又想起了天国的您。您在世时，我也同样忽视了年老体衰的您孤单一人吃饭的心情，现在感觉好后悔。您在世时，每天早上，待贪睡的我起床时，您早也上街买菜去了。平时也因事在外就餐，时常让您独自一人在家吃饭，冷冷清清地无人陪伴，孤孤单单地无人言语，陪您一起吃早餐的日子更是屈指可数。那时的您一定非常落寂，可您却什么也没说，从未报怨过我这个不孝之女。如今的我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就算是大鱼大肉也吸引不了肠胃的兴致，无论吃什么都索然无味，有时甚至饥肠辘辘也食难下咽，倍感落寞中才体味到了您那时的心情。原来人们都喜欢家人在一起吃饭的热闹气氛，看着家人吃着自己做的饭菜，就算一言不发，听着筷子汤勺的声音，都好过一个人孤单的自斟自饮。

      难怪那时的您，哪怕身体再怎么不舒服，哪怕被厨房的油烟熏得总是咳嗽不止，您依然每天都会做好我喜欢的饭菜，站在阳台上向路上张望，等着下班回家的我一起吃饭，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您无论什么事首先想到的都是子女，不管什么事都为子女尽力而为，唯恐子女受苦受累，却常常忽视了自己的身体。身为做子女的我们，不但没有好好领受您的这番心意，还时常挑三拣四，嫌这嫌那，让辛辛苦苦做事的您白白受气，一次又一次的宽容着我们这些不懂事、欠缺孝心的子女。

      小时候，您常年在外工作，我们盼天盼地总算盼到了学校放假期。到您那儿度假时，您则是早、中、晚三班倒，同样很难与您一起吃早餐。待到您退休时，我又远嫁他乡，即便回家，阴差阳错也总是难聚，更不用说陪您吃早餐了。直到您突发脑溢血住院那天，我也在外学习，连您的最后一次早餐都没能陪您，而您却在昏迷中依然梦魇：“起床了，我要给她做蛋炒饭。”因为您知道，早餐我最爱吃蛋炒饭。而您做的蛋炒饭香味扑鼻，咸淡适宜，滋滋润润，对它我总是毫无抗拒力。

      一直以来，我们虽然命运坎坷，但也相敬相辅。您的眉毛这几年长得很长，长辈们都说眉毛长的人会长寿，我也信以为真，潜意识地认为，会陪您到我都老得行走不便之时。原本以为您会长命百岁，何曾想到您会如此轻易地离开我，从此阴阳相隔，此生唯余经久的怀念与无法弥补的悔恨。我无法原谅自己没有好好陪您度过余生的任意妄为，痛恨自己再也无法弥补陪伴您一日三餐的时辰，让您独自带着孤单、失落的身影悄然离世，那时的您一定会有诸多的痛心与不舍吧？

      无比的悲哀汇集成千言万语，却无处诉说对您的愧疚和思念。遗憾此生再也品尝不到您那独具一格的油炸胡豆、香甜酥脆的糖醋排骨、鲜香可口的鱼香肉丝、细腻香醇的五香咸鸭蛋了；再也看不到阳台张望等候的您的身影，也体会不到了生病时您那忙前忙后焦虑的心情。每次想到这些，对以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自己就更加失望，悲催自己为何就没有好好珍惜与您同天共地的岁月，陪您细嚼慢饮细细品味美食的日子，而今徒留悔恨又有何用？

      生者如斯夫逝者长已矣！只愿天国的您，能有人陪您一起吃早餐，从此不再孤独、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