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汉风起平乡

泱泱汉风起平乡

张范津

强汉盛唐，汉朝是中国历史上一个强盛一时的王朝。

因其强大，所以中国人才有了“汉人”的称呼，中国的主体民族才被称为“汉族”，“汉”也才成了华夏民族永远的名字。这一基本历史常识为多数人熟知。

而若说“泱泱汉风起平乡”恐怕会让人咋舌、错愕，甚至不接受、不认可，这也确实是不争的现实，然而这更是不争的史实。

平乡即河北省邢台市之平乡县。“六王毕，四海一”，秦灭六国，废封建，置郡县，把天下分做三十六郡，其中巨鹿郡郡治即设立于今平乡县西南的平乡镇。郡治选址岂可儿戏？当年平乡之域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皆曰往事越千年，岂料秦朝国祚流光瞬息，平乡与秦王朝的蜜月也随之戛然而止。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嬴秦氏，始兼并。传二世，楚汉争。高祖兴，汉业建”。有死有生，死生相继，秦朝朽死乃有大汉之新生，而平乡对于新生大汉王朝的重要性远胜与秦朝，它是汉风起兮之地。

楚国辞赋家宋玉的《风赋》中，曾有“风生于地，起于青苹之末”的名句，其意在讲风从地上生发出来，开始时在青苹草头上轻轻飞旋，最后竟能“蹶石伐木，梢杀林莽”成为摧枯拉朽，劲猛彪悍的大风。

对此美国气象学家爱德华·罗伦兹则从自然科学的角度进行了研究，并提出了“蝴蝶效应”理论。大意是，复杂系统中存在着许多不确定性和敏感性，初始条件中一个微小的变化，都会对结果造成巨大影，甚至可能会导致系统进入完全不同的轨迹。

举例，在气象学中，一只蝴蝶在南美洲拍动翅膀，可能会引起大气中的微小涡旋，最终导致几周后美国中部的飓风。在经济学中，一个市场上的微小变化，可能会对全球经济产生巨大影响，引发金融危机和经济衰退。在社会科学中，一次小的社会事件，可能会引发大规模的政治变革或政权更替。

诚如斯言，秦汉之交的政权更替，即始于平乡的那丝“微风”。

秦始皇吞并六国，建立起统一的中央集权政权后，多次到全国各地巡狩，“亲巡天下，周览远方”。

始皇三十七年（前210年），在其第五次东巡回宫的途中不幸染病，《史记·秦始皇本纪》记曰：“七月丙寅，始皇崩于沙丘平台。”

沙丘平台其址即在平乡王固村一带。

始皇嬴政是秦国末帝，为第36代君主，又是秦朝开国之君，中国历史上的首位皇帝。尽管“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在他之前的35位国君辞世，都不过是小漾微澜，其沙丘平台之崩，本该也是“微澜”一件的常事，蝴蝶振翅的“微风”，岂料竟演化成了终结大秦王朝的飓风，大汉扶摇之上的雄风。

始皇崩俎之后，在平乡随即上演了胡亥篡权、赵高擅权的闹剧，由此便使平乡由“藏在深山人未识”的普通之域，一跃成为了“一朝闻名天下惊”的盛名之邦。平乡走上了历史变革的前台，走进了作册史官的笔端。

秦始皇死后，赵高、胡亥秘不发丧，二人在沙丘宫进行了一番缜密谋划。先是胁迫李斯加入“篡立”集团，然后在平乡矫诏，责扶苏“为人子不孝，其赐剑以自裁”，斥蒙恬“与扶苏居外，不匡正，宜知其谋。为人臣不忠，其赐死”，在铲除“任前”威胁，完成了对胡亥“合法”继承皇位的铺垫后，胡亥、赵高、李斯便命令车队日夜兼程，返宫治丧。回到咸阳后，在宣布始皇死讯的同时，“依诏”拥立胡亥做了秦朝的二世皇帝。

秦朝吞灭六国，人心本来不服，加之始皇帝的暴虐和奢侈，民不堪命，思乱者众，“天下苦秦久矣”，可谓干柴遍野，只待火种。只是面对强大到令人战栗的朝廷，迫于始皇的威势，一时不敢妄动。

秦始皇野死平乡的讯息，不啻一股夹带火种的烈风，很快引燃了“王土”之上遍布的干柴。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于是，中华第一帝国的掘墓人，不惧自焚的“玩火者”陈胜、吴广登场了。

秦二世元年(前209年)七月，陈胜、吴广等900余名戍卒被征发前往渔阳(今北京市密云县西南)戍边，途中在蕲县大泽乡(今宿州)为大雨所阻，不能如期到达目的地，延误限期，失期当斩。“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况且“壮士不死即已，死即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于是，陈胜、吴广杀死押解戍卒的军官，发动兵变。随后在陈县(今河南淮阳)建立张楚政权。

“陈胜首难，豪杰蜂起”。自陈胜、吴广打响了反秦第一枪后，四方豪杰争相起义，纷纷杀死当地秦政府官员，举兵响应。

蝴蝶剧烈振翅。汉风大作，闻风而动，历史的大时代已经到来。

“大风起兮云飞扬”。火借风势，风借火威。楚虽三户，亡秦必楚，随之而来的倒秦中坚，则出场即巅峰。

秦二世元年（前209年）九月，当年看到秦帝国庞大而精锐的步骑警卫，簇拥着秦始皇盛大的车马仪仗巡行天下时，曾发下“彼可取而代也！”誓言的项羽随项梁起兵会稽（治今江苏苏州），那个发出“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感叹的亭长刘邦，则在沛县杀掉秦设县令取而代之，以响应诸侯反秦。

有压迫必有反抗，有反抗定遭镇压。在镇压起义的官军中最有作为者，当属管理宫廷基建的少府官员章邯。他在剿灭陈胜、吴广起义军后，乘胜斩杀，连战连捷，一路战至赵地。赵军兵微将寡，岂是秦军对手，数战不利，秦二世二年（前208年）后九月赵王歇不得不放弃都城邯郸，退守钜鹿郡城。

赵王之败，再次将平乡推向了风口浪尖，使之成为朝野瞩目的焦点。为争夺此处战略要地，让秦朝伤筋动骨，万劫不复的巨鹿之战由此展开。

巨鹿之战实为“平乡之战”，堪称以少胜多的绝唱，是秦末大起义中的一场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决战。

此战，无疑就是一架“绞肉机”，项羽率领的数万兵丁，一举击败了以章邯为首的四十万秦军，把秦国的边防军、中尉军、刑徒军“绞”为醯醢，招架之功和还手之力尽丧，秦从此再无可战之兵。

同时，巨鹿之战的外溢效应显著，它犹如吸力巨大的吸盘，把秦军大部牢牢吸附在了巨鹿（平乡）之域，使其无暇西顾，进而造成都城关中一带空虚。刘邦则乘此绝佳之机，于秦二世三年(前207)二月，由砀县一路北上西进，攻城略地，辗转迂回。八月即攻破关中东南门户武关，绕过峣关，在蓝田大败秦军，进至咸阳、长安附近的军事要地霸上，迫使“秦王子婴素车白马，系颈以组，封皇帝玺符节，降轵道旁。”以子此为标志，秦朝灭亡。

“先破秦入咸阳者王之”，巨鹿之战后，项羽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践行此约的。但让这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猛士更意想不到的是，他的浴血奋战埋下的却是大汉代秦的种子，成就的是大汉王朝的基业，竟成了大秦帝国的破国亡宗之战，大汉王朝的开基立业之战，情何以堪。

当然，作为巨鹿之战战场主角的项羽也不是一无所获，他一战封神，走向神坛。战前，各国援赵之军在巨鹿外围者十余支，谁都不敢与庞然大物的秦军一战，皆作壁上观。及他帅军“皆沉船，破釜甑，烧庐舍，持三日粮”渡河作战，英勇破敌后，诸侯军帅慑服，“项羽召见诸侯将，入辕门，无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视。”于是“政由羽出”，项羽便成了当之无愧的诸侯联军的统帅。毕竟项羽没有统一的思想，他仍以列国分立为原则，于是分封行赏，自领了个西楚霸王的名号，便按照他所尊奉的“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之信条，满怀喜悦地东归彭城了。

最应强调的是，处于神坛之巅的项羽，在自封为王的同时，并没有忘记曾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仁”，慷慨册封了十八个王，其中刘邦汉王的封号，便成了汉朝国名之源。无疑这也是巨鹿之战永留史册的最重要遗产，没有巨鹿之战，哪来“霸王”分封。

于是公元前207年成了大秦帝国末年，公元前206年则成了大汉王朝元年。

沙丘之变在平乡！巨鹿之战在平乡！史实昭然。据此，对于“泱泱汉风起平乡”的判断，其谁曰不然。

                             2024年3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