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家298

腊梅红梅两家四口子在商店先汇合了买了纸钱、毛毯和鞭炮衣箱也赶了过来，因为是奔丧，没敢在自家门口停留，直接去了父亲那里。先前和父母商量过，一家送多少，带小义算四家，买东西之外，剩下的包了钱。

鞭炮声里，云腾姐弟三人就出来下了跪，向东也和两个女儿一起进去爷爷屋子里，一起恭恭敬敬地磕了头。

秀莲上前和他们说几句客套话，有人递上两小杯红糖水。说了几句话，几个人才过到父母这边屋子来。

奶奶一直在门口，有时候努力伸着头望着，擦擦眼睛，有时候靠着椅子，蠕动着嘴唇，喃喃地说：“有福享的人倒先死了，我这作孽的人还活着。”

看着许多人来来往往，她羡慕爷爷死得热闹。他儿子女儿都有出息，几个孙子孙女儿都在城里，这福气享不完的，这几天不知道要怎么热闹才好。

两个孙女都说你坐这么近做什么，一会儿就放鞭炮，声音又响又有烟，把门掩上一半不是好些吗？

奶奶打听他们家准备怎么办，请人来念经吗？

两个人都说不知道，那得进材那一天才有许多事情吧？她们俩家都出殡那一天才来。

奶奶说：肯定请了，他家那几个，都是很孝顺的。肯定样样都烧给他。

红梅说：“你想要什么，以后提前说，到时候我们也都买。”

奶奶瘪嘴笑了，也不知道可能得到呢。

到了第三日，秀莲家亲戚请了十番，吹吹打打，有点哀怨。也请了人念经做法事，同时外面众孙子孙女辈的三十五人捧灯，都白布扎腰，捧着小白碗，里面一点油一根线绳一粒豆大的火焰闪闪烁烁的。晚辈们捧着灯从家里到外面棺材绕着走，伴着和尚唱歌样的念经，宁静庄严，停住的时候就十番响起。

傍晚日落之前游魂，就是带着爷爷大遗像去看村里的田和地，后边跟着亲戚们送的挽幛，再后边是亲人亲戚，从村庄的边界走一圈，在自家地头兜兜转转。

这一晚基本不眠不休，向东和桂兰就趁空靠着眯了一会，奶奶熬不住，尽管隔壁咣当咣当的，她爬上床，半睡半醒的就过了一夜。

早上醒来，那边准备起灵了，腊梅红梅两口子都来了，没进这边门。

奶奶伸头看他的黑黝黝的棺材停在稻场中间，花圈红福都摆在四周重重叠叠的，十分羡慕。

他一生都是热闹人，在村里怎么就走到大队然后去了乡里，生的女儿，那小时候和自家的两个也没什么两样。不知道怎么长的，他儿子也做了队长，女儿嫁到城里，她也就后来才像城里人。

命就是好，然后就带着一家人都命好。

都去磕了头，有人一声喊，众人大声应了一声，在鞭炮声里起灵了。一步一声喊一声和，鞭炮还不歇于耳，后面是花圈红福，再后面是家人亲戚白泱泱的互相搀扶着哭着喊着，浩浩荡荡地过去了。前面人上了河岸，后面人还在门口。

像一条尾巴，终于拖着拖着走远了。

后面的地上是一地的鞭炮和引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