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懂存折
看不懂存折
文/展清平
姐拿来一张存折，说：娟子，你帮我看看，这上面还有多少钱。大安说让我用多少取多少。
姐不认识字，虽然认识1234这些洋字码，但银行卡未必看得懂。
娟子想着就接过了存折，有一种感觉比姐姐强的自豪。
可是，除了能看明白许大安这个户名外，娟子也傻眼了。因为她也是第一次接触这东西，也看不懂这上面到底还有多少钱。尽管娟子初中毕业。
娟子瞬间涨红了脸，但也只好跟姐姐搪塞说：不少，你先赶紧去取钱吧。没有身份证也能取吧？别耽搁了玲子的生活费。
姐姐说有密码就行，然后急匆匆骑车走了。
娟子立即恨得牙齿痒痒起来：狗娘养的许大安！
昨天下午，娟子亲眼看见，许大安偷偷亲热拍着姐姐并不肥硕的屁股，还冲着姐姐挤挤他猫腚眼一般糊满眼屎的眼睛。娟子那一刻感觉到快恶心死了。
尽管娟子知道姐姐是故意支使她去面粉厂拉面粉的，但娟子却不能不听。多年的养育之恩，已经使娟子学会了顺从。
今天，姐姐就拿来了许大安的银行存折。
这个许大安，竟放心让姐姐自己去取。可见，他一定得手了。
自打许大安第一次走进姐姐的饺子店，娟子就认定，许大安不怀好意。
那天，许大安吆喝着：大嫂子，饺子怎么卖的啊？
说完竟然唱开了：昨天俺是卖了一吊五啊，今天只卖一吊三，咿呀咿得喂......
这是流传在苏北地区很久远的小品《卖饺子》唱段，说的是一个大兵，当兵三年回家后，遇到只见过一次的妻子在卖饺子。随即怀疑妻子对她不忠，然后上前调戏挑逗的场面。唱词里多是挑逗和暧昧的语言。
后来都演化成了男人调戏女人的流行黄色小唱段。
许大安唱得再暧昧，姐姐还是打着笑脸迎了上去。她太需要钱了，绝不能放过任何一笔生意收入。小玲子自从去南京上大学后，每月几百块钱的生活费都是从姐姐的饺子店里挤出来的。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尽管姐姐不是寡妇，但姐姐是弃妇。
自从畜生姐夫开着家里唯一值钱的摩托三轮跟一个女人私奔后，姐姐只能默不作声继续经营饺子店，供小玲子上学。
姐姐说，女人必须要有本事。没有本事长得再漂亮也没用。漂亮是会变的。但学来的本事不会变。靠天靠地靠父母靠男人都不如靠自己。我就算是卖血也要把小玲子和你供养到底，你们能上到哪就算哪。
所以那年娟子刚上到初一，死活不再去上学的时候，姐姐甚至第一次狠狠打了她一顿。
父母死得早，娟子是姐姐带大的。在娟子心里，姐姐其实就是母亲。
儿不嫌母丑，姐姐的行为再出格，娟子也不能说什么。
娟子知道姐姐太艰难了。供养两个人上学，靠这个小店，姐姐得半夜三点就起床和面，剁馅。娟子时常看到姐姐捶着自己的腰。这样忙，会要了她命的。
娟子说，姐，你打死我我也不去上学了。我不是上学的料。老师一讲课，我就会打盹。还是让小玲子一个人上吧。我回来帮你，我们两个人一起来供养她，只要她能上，上到研究生都行。小玲子才是真正上学的材料呢。
果然，娟子没说错。小玲子真的考取了南京财经学院。
尽管小玲子只比娟子小一岁。但娟子还是感觉小玲子是晚辈。比她要小得多。艰苦的生活让娟子过早懂得了人情世故。
可是娟子对自己看不懂银行存折这件事还是很恼火的。
正恼怒着自己的时候，姐姐回来了。姐姐的脸没有解除危机后的轻松，相反带着一脸怒意。
娟子小心问：怎么了，姐。钱没取出来？
姐姐开口就骂：这个王八蛋，孬种。
娟子诧异了：你嚼谁啊？谁是孬种？
姐姐却冲进里间床的被垛子上哭了起来。瘦弱的肩头一耸一耸的，看得娟子心碎欲裂。
哭了一会，姐姐才爬起来，不好意思地用湿毛巾擦了擦脸，然后就又骂开了：狗日的，欺负我们不识字，没见过世面那！你知道吗？这卡里只有贰百多块。他还好意思说让我用多少取多少！
姐又说,银行里的人说，十块钱就能办个卡。等哪天我手头宽裕了，就给咱们家也办个卡，我天天存了取，取了存，耍钱玩！
娟子听完，头脑立即懵了一下，短路一般轰鸣爆炸了好一会才平静。
姐姐这句话，比掴她两巴掌还难受。
娟子拿过姐姐扔在床上的卡，仔细研究了半天才看明白。原来卡里有许多提取记录，娟子看到，就在今天早晨，许大安把卡给姐姐之前，取走了五千块，只留下了零头。
娟子咬牙切齿起来。但作为一个姑娘家，她怎么能为姐姐出这口恶气啊！
晚上，许大安再来的时候，姐姐拿着擀面杖把他撵了出去。
许大安临走时嘴里还小声骂骂咧咧的：我操，比什么都贵。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行情了。一包好烟钱，我能嫖到大闺女你信不信？当年是枝牡丹花，现在也是老破鞋了！我还不稀罕唻！
第二天，姐姐好不容易凑够了五百给小玲子寄走后，娟子突然说：姐，你说那个林大头要是跟我订婚的话，应该给我们多少彩礼才行？
姐姐睁大了眼睛：林大头？那个副乡长家的林大头？
娟子看着姐姐的呆傻样，突然就扑哧笑了：咱街道上还有两个林大头啊？
姐姐还是不相信地看着娟子：可是，可是。你不是一直说他傻吗？都传说他还有羊癫疯呢？
娟子幽幽地说：姐！他不傻。现在这样的人叫痴情了。难得他都追求了我五年。好歹我们也是同学，我肯定他没有羊癫疯，我没见他犯病过。我决定了，昨晚我已答应他的求婚了。林大头说，让他爹托街西头的王大眼阿姨来做媒呢。
姐姐再次哭了：好歹咱也是这街道上的一枝花，你可不能太便宜他们家。
娟子忍住了眼泪：姐，这是好事情，你哭什么啊？再说了，现在的行情是，订婚一般家庭都要交五六万的彩礼。听说，对面张琳娜订婚过帖子的时候也给了八万，都在一张金灿灿的卡里呢。林大头家，没有十万，也应该有八万吧。姐，你放心，到时候，我们要现金，不要银行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