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
夏日的清晨,云淡风轻,金黄的稻田中已响起“呜隆呜隆”的打稻机声,割稻的、递稻的、打稻的,社员们分工协作,紧张有序,呈现出一派繁忙的丰收景象。
在我还没资格赚工分时,我和小伙伴们跟在打稻机后,抢着捡拾稻穗。
递稻的人抱起稻时,会遗漏稻穗,送递给打稻人的过程中,也会不小心掉落一些稻穗;而打稻时,有因稻杆软的折垂在边上没打到,有短的夹在稻草中间打不下。特别按件计酬时,大人们追求速度,就会有更多的稻穗可拾捡。
在我们的身后,还有一群欢腾觅食的鸡鸭。
稻子收割后,原来躲在稻田里爬虫飞蛾、鱼虾螺蛳等就都无处藏身了,还有我们无法捡拾散落在泥地里谷粒,都成了鸡鸭的美餐。
但我们捡拾稻穗,不能超过打稻机的位置,因为那样就有偷窃的嫌疑,而且我们还得管住自己家的鸡鸭,不能让它们越打稻机一步。
虽然一天下来,拾捡的稻穗碾下稻谷来,也可能不过斤把,但正像老师教育我们的那样,让农民伯伯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颗粒归仓了,心里不知有多开心。
除了拾稻穗,我们还在收麦子时拾麦穗,收黄豆时去拣黄豆。
麦收割后,大人们用稻草把麦一把一把扎起来挑回村,在晒场上或者屋子一角,拿竹席围个圈,放上一个石磨盘或木架子,双手抓起麦把,不断用力抽打。
打掉麦子的麦秸会分给各户当柴火,分回家后,各户又会对麦秸逐把进行仔细地翻拣,直到麦秸上不遗一颗麦子。
每年都有好几个夜晚,在昏黄的灯光下,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听父亲讲故事,一边翻拣着麦穗,直到夜深。回想起这些时光,内心充满着温馨和美好。
黄豆成熟时,也要拔了挑回晒场,晒干了再用连枷打出豆。
拔豆时,有些豆株矮小,藏在草丛中没被发现。还有些豆荚,或因是早熟,或因是拔豆时的拿捏磕碰而爆裂,将黄豆迸射出,散落在地里。
藏在草丛中的豆株好找,但散落在地里的豆子,有的被草掩了,有的被土地遮住,真的难觅。同一块里,几波孩子瞪大眼睛搜寻过后,后来的,还会有惊喜的发现。
那些在我们反复寻拣过后仍遗落在地里的黄豆,经过一、二阵夏雨,就变成了绿绿的豆芽,拔豆芽可比拣豆好拣多了,不多会儿就能拣个一小篮。
平时母亲将豆子埋在沙子里发豆芽,白白的茎杆,黄黄的豆瓣,炒咸菜,炒煎豆腐,都极好吃。
而这地里拔的绿绿的、甚至已长出些嫩叶的豆芽,则用猪油一炒,清香可口,别有一番风味。
深秋落霜后,红薯藤瘪了,生产队就开始挖红薯。
在挖过的红薯地里,三三两两的孩子扛着小锄头在来回穿梭,翻找着红薯。
在边角,在垄上,都可能有红薯藤早早干枯而被疏忽漏挖的;在大块被翻起的土中,也可能藏着个儿较小的红薯;还有那些被挖破的或不成型的块根,被抛弃在地里,也可拣回来洗净喂猪。
和捡拾稻穗之类相比,翻找红薯更费力,有时也会收获更多。
不管捡拾什么,我始终都恪守着“捡拾”的本义,从不会去碰未收割地里的粮食。
幼年的拾荒,让我懂得了觉得只有通过自己劳动得来的东西才是自己的,让我懂得了不可暴殄天物,让我懂得了积少能成多,让我懂得脚踏实地,才能行稳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