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中级读本（子路第十三）（3）

13.8 子謂衛公子荊善居室：始有，曰茍合矣；少（shāo）有，曰茍完矣；富有，曰茍美矣。

〇公子荆，卫大夫。居室，犹今云持家。有，谓积蓄或家业。苟，苛且将就之意。始有未合聚也，稍有未完备也，富有未尽美也。然公子荆皆知足苟然，不累于物，故夫子称之。

〇此章言君子齐家之德也。善居室，善其能以勤俭起家也。居室之善，不欲速焉，不尽美焉，斯其家理也。朱子曰：其循序而有节，不以欲速尽美累其心也。杨氏曰：“务为全美，则累物而骄吝之心生。公子荆皆曰苟而已，则不以外物为心，其欲易足故也。”盖惟居室之善，以居心自能淡泊以明志。由居室之善，以居国自能亷静而寡欲。孝经云：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故孔子贤之所以风有位者深矣。

13.9 子適衛，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〇仆，御车也。孔子适卫见众庶而圣心自流，庶矣哉三字，即具老少安怀之意。此时富教二字已旋转洋溢于方寸之中，待冉有之问而即发也。

〇此章是因卫民而发王道之全也。众庶治乱之原也，富而教则王道成矣。孔子策卫，孟子策齐梁，若合符节。三代而后富强之术代有举之者，教则罔闻焉。曰富曰教，亦举文武之政而已。庶而不富，则民生不遂，故制田里，薄赋敛以富之；富而不教，则近于禽兽，故必立学校，明礼义以教之。盖庶而富既厚其生，富而教又正其德，王道之大端尽于此矣。要之，富教二者，为治世不易之常经，圣贤一问答间施为次第规模，毕具可见。圣贤无念不存乎天下，无事不切于民生，有君师之责者尚其留意哉。

13.10 子曰：茍有用我者，期（jī）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

〇期月，周月也，指一年。言苟能用我为政，一年而大纲立，三年而治功成。史记，此盖为卫灵公不能用而发。

〇此章是孔子自拟用世之效，望世之终其用也。可者，仅辞，言纲纪布也。有成，治功成也。然三年之所成者，即其期月所立之规摹者也，充之而已矣。以富而言，三年耕必有一年之蓄，九年耕必有三年之蓄，是仓廪足也。以教而言，比年入学，中年考校，三年大比，是礼义明也。圣人秉政，革故鼎新，纲举目张，为深见王道施行之次第也。

13.11 子曰：善人為邦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矣；誠哉是言也。

〇杀，虐也。言善人为邦百年，则残虐之事可以胜而去之也。盖古有是言，而夫子称之。程子曰：“汉自高惠至于文景，黎民醇厚，几致刑措，庶乎其近之矣。”

〇此章言善人久道之化也。善人之治以忠厚为本，虽德教未纯，而刑罚非所恃者。至于相继百年，而善政之所浃洽者深矣。胜残去杀，庶几小康之治云尔。夫子目击当时好杀滥刑之弊，而致思于善人之化，故曰诚哉是言也。王者之不作而思，善人亦中行狂狷之意也。（刘宗周）

13.12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

〇三十年为一世。王者起，一天下而治之，与“善人为邦”不同，然求仁道之化行于天下，亦必以三十年为期。程子曰：“周自文武至于成王，而后礼乐兴，即其效也。”

〇此章言王道无近功也。以圣人受命而王天下，其仁覆之德既以天下为一体矣。然而未仁也，仁则不徒肤革之贯通，而在精诚之融浃，有仁心有仁闻，而天下各尽其性，所谓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是也。王者久道之成，倘亦从一世中转动精神，施为有次第，徳教有浅深，非必世何以臻此？天地万物生于仁，成于仁，圣人全天地万物之性，亦还之以仁而已矣。此非岁月俄顷之化可知也。 或问：“三年、必世，迟速不同，何也？”程子曰：“三年有成，谓法度纪纲有成而化行也。渐民以仁，摩民以义，使之浃于肌肤，沦于骨髓，而礼乐可兴，所谓仁也。此非积久，何以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