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暴雨

2020-07-12  本文已影响0人  论宇

     母亲来不及换掉身上的工作服便赶了过来,口罩盖住了她的半张脸,汗水随着风化作白色的痕。

     他的内心恐惧又挣扎,在教室里坐立不安,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的那一刻焦虑更是布满了血管。

     母亲很少来学校,或似没有来过,不曾想,儿子竟会惹这样的事。母亲分不清哪幢教学楼,它们的颜色形状都相同,好在儿子下来了。此刻相见不是高兴而是难过。离周六只是一天之隔,便是让心情产生如此大的差异。他心中踌躇,不敢开口,只管回头将母亲领到楼上,领到那个自己不愿回到的地方。

     沉默之中,他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又似乎什么都想了。母亲什么都没有说,嘴紧闭着,盯着儿子的背影跟着往前走,走一步都是煎熬。

     教学楼旁树草相互依偎着,微风吹过,一起摇摆,难不成在说“你好”?这是下过雨的夏日,天气阴凉,可母亲的汗止不住。他脸上没有汗的踪迹,可腋下似乎涌着恐慌的暗水。

     台阶一步一步,有多少阶台阶,没有人去数过,可母亲每走一步,心中就增多一分难忍,是替自己感到难过,还是替儿子感到痛苦。那盏百般不灵的楼梯灯突得亮了一下,又闪了闪,暗了下去。

    楼梯间消毒水的气味散布在全身的悲凉之上,并没有消解痛苦,反倒让气氛变得更加凝重、压抑。

    一声下课铃,千万学子从一个个小房间里涌出来,去做那些上课就已想好的计划。嘈杂声将母子掩埋,气氛算是轻松了一分。

    总算到了最高层,走过一个个教室,走过一个个人群,走过一个个眼神。学生们打闹、喝水、上厕所、看书、写字,不管做着些什么,都穿着颜色一般的衣服,外套一样,衬衣一样,裤子一样,也许发型也一样,甚至神情都相似。

    母子像陌路人一般,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只管往前走,那个遥远的办公室,那个遥远的梦,那个看似虚无的约束。

    母亲的口袋里还装着上班的器具,口罩难以遮住她黝黑的肤色,瘦干的手臂在学生间穿梭,好像一个弱小的同学没了生气。儿子呢,不是十分健壮,可也算是高大。

    他想快点走,可怕母亲跟不上,于是放慢了那脚步。漂亮的鞋子后面跟着一双黑色的帆布鞋,看上去干净又破烂的黑色。

    老师与主任坐在办公室里,干着各自熟悉且枯燥的工作,等着母子的到来。外面葱绿的树影挂在窗口,微风带着些许新鲜,亦或是腐朽的气息。

    黑色帆布鞋停止了前进。

    门没有关,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叫了“报告”就进去了,母亲瘦弱的走了进去。外面的学生吃着零食聊着天,看着外面的形形色色。

    老师抬起头,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漂亮鞋子的鞋尖。

    母亲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等着老师开口。

    老师向主任示意一下,两人站了起来,凳脚发出可怕的噪音。不知谁先开的口,也不知是如何进行的交谈。母亲得知了具体情况,沮丧又愤怒地看了一眼儿子。此时,他内心奔涌,难过爬上心头,眉头紧成“川”字。

    母亲不知花了多少力气供儿子上学,每日操劳,也许不求儿子考上什么名校,只求儿子能够好好上学读书,考一个大学,此时离高考还有45天,怎么计划偏离了轨道?不解与委屈从她有些凌乱的头发深扎入骨髓,似乎脚也站不稳了,力气也泄了去。不知该说什么了,好似自己犯了错一般,好似要承受活剥皮的痛苦。嘴巴干闭着,嘴皮皱起,没有一丝血色。

    他为了能在高压的高三生活中有释放压力的地方,将手机放在了书包的内夹里,只为每次睡觉前看一眼网络,看一眼外面的世界,不然他怎能坚持这么久?难忍、痛苦拧上心头,心被压得喘不过气。只是想解个压,哪曾想事情如此严重,哪曾想以往高大的母亲原来如此瘦小,哪曾想那个坚强的自己,一言不发,哪曾想……

    起早贪黑的工作,睡眠不足的学习,劳累过度的身体,不健全的思想,卑微的灵魂,恐惧的眼神,破烂的鞋子,坚实的手掌,银色的发丝,眼角的泪花,紧握双拳的母子,到底哪里出了差错,到底是谁的叛变,到底……

    回家,如今显得这样伤感。又一次下课铃敲响,什么时候上课的?为什么此时下课,学生们全在屋内。紧闭着门窗,紧闭的心灵都知道,外面下起了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之间两具残破的身体挂在一道闪亮的雷电之上,击中了学校的大门。黑焦一块的砖碎了,“第一教育中学”掉下了大大的两个字“教育”,好像横幅上“高考必胜”的“高考”又挂在了那两个位置,形成了一道奇异的风景。

    多少年前如此,多少年后依旧如此,到底是谁的错?原来这就是所谓“正确”,这就是所谓“正义”,所谓“高考必胜”,所谓“第一”,难得所谓叫“教育”。一个过路人,手机里传来“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