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没有幸福，只有自由和平静

       我一个朋友，是一位教师，教书育人，读书写作，自娱自乐，自满自足。她外貌端庄，举止得体，衣着讲究，是大家公认的优雅女人。她与丈夫分居两地，丈夫学历不高，本是一个粗疏的人，长期在一个小城镇从事商业活动，整天与三教九流打交道，商场拼战，利以为上，诸如此类，中年之后，人确实愈发粗俗了。

       他们的婚姻情感状况，我不说你也一定明白：岌岌可危。我知道她尝试过离婚，但丈夫不答应，儿子家人也不赞同，他们就这么一直拖着这个有名无实的婚姻各过各活。

       在中国，婚姻几乎是一个女人的全部，婚姻不幸，这个女人必定不幸。所以周围不少朋友，特别是善良敏感者，往往不会轻易在她面前晒夫妻幸福，秀夫妻恩爱。

       但我知道这其实大可不必。

       她真的过得很好的。她爱儿子，儿子敬她，母子情同朋友。她工作敬业，并且热爱她的职业；生活充实，并且丰富多彩。每天工作之余她读书上网，养花种菜。她喜欢书法绘画，有闲暇有心情就涂抹几笔。她精心修饰自己，发饰衣服从不苟且。她运动健身，在家里做瑜伽，去户外散步游赏。她有好多相当不错的朋友，交心聊天，结伴上街，随时可行。她学习沙画，近来还想着去学一种乐器。

       我想起有记者曾经采访北岛，那个上世纪八十年代在国内红极一时后来在国外艰难谋生的诗人，问：如果让你现在给“幸福生活”下个定义，会是什么？北岛答：年轻时读普希金的诗“没有幸福，只有自由与平静”，我一直没弄懂，直到漂泊海外，加上岁月风霜，才体会到其真正含义。没有幸福，只有自由与平静。

       人到中年，幸福可能是你的心意欲望纷纷得到满足，可能是你有钱有权有地位有影响力，挥臂一呼，应者云集；可能是爱情婚姻美满，两情相悦，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便有满满的甜蜜充溢心中；可能是在众人面前，你事业有成，光鲜亮丽，有体贴的爱人孝顺的儿女。但幸福有可能是你知道人生必有许多不如意甚至不幸，而你将不如意看淡看破，你不会为往日的不幸遭遇捶胸顿足，日夜萦怀。你可以对你自己的生活自主，你是一个自由的人。康德说，自由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由是你不想做什么可以不做什么。你能做到随心所欲不逾矩，而且这样的范围远远比其他号称幸福的人大许多。我以为这就可以称得上幸福，或者，不以幸福命名，但这种感觉是让人满心喜悦、满心舒畅的。

       就如我，我承认我的丈夫堪称模范，他有为人夫、为人父的强烈责任感，喂马，劈柴，关心蔬菜和粮食。但，当你想周游世界时，他说，你不要胡思乱想。于是我放弃周游世界的梦想，说，多美的春天啊，咱们周日上午去植物园看看吧。他要么不理你的茬，要么说“再说吧”，于是周日，他睡到日上三竿，而你，怎么忍心，怎么好意思丢下他一个人在家弄早点做午饭，或独自或呼朋引伴去春游呢？我只能怅恨久之，哀怨地看他两眼而已。但其实这也实在是奢侈了，更多的是，你今晚真的很烦很累，你实在想不洗脚不洗脸就上床，而你有轻微洁癖的丈夫会怒目而视；你没有好心情于是凑凑乎乎做了确实难吃的饭，而他会面露不悦甚或冷语相加；甚至你有名或莫名的不愉快并不可以自由地挂在脸上，因为他会不高兴甚至惹出一场“你究竟想怎么样”的大官司来。

       所以，如果你认同，没有幸福，只有自由与平等，你就会发现，那些认为许多独身或离异者，生活中会有更多孤独凄凉或寂寞难耐，是多么的想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