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第一章陨落的星星（九）
原创 夏闲云 闲云醉语
每个人都是陨落的星星。祖父和祖母此行之后，将会陨落何方？在存解码系统里，星星一旦陨落，前行的路便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祖父祖母选择相伴而行就能长久相伴吗？以后会不会走散？这几个问题，我跟苍老头讨论过，也跟祖父讨论过。祖父说，他了解我的心情，但是，当年他已经错了一次，害得祖母一个人受尽病痛的折磨，这一次他一定要尽所能陪伴在她的身边。哪怕，他们刚一上路就走散了，哪怕一经走散，他们就忘记了彼此，他也毫不犹豫。他坚信，只要他竭尽所能地给予祖母想要的爱，他的爱就会伴随着祖母。那样的话，就算走散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劝祖父说，既然已经在这里寄居了这么多年，为什么急着走呢？也许，用不多久，我们就可以彻底地解决问题，那个时候再走，不是可以了无牵挂吗？祖父慈爱地笑，对我说：“孩子，你的祖母不喜欢高科技，不喜欢冰冷的没有人情味的人工智能。她之前答应我留下来时就对我说，等你真正地长大，能够接替我帮助你父亲完成工作内容，不论我是不是陪她一起走，她都要出发。她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耐心，为我做出了巨大的改变，我不能再对她有任何要求。”
说这些话的时候，祖父的眼睛里有光，又温暖又明亮的光。此时的他就像一个幸福的大男孩，将要陪同他心爱的姑娘去远方旅行。他毫不在意他的姑娘要去哪里，也不在意姑娘是否能够一直陪伴在他的身旁，他只知道，能够和姑娘一起出发，他已经足够幸福。
“谢谢你，亲爱的。有你相伴此行，我信心满满。”祖母笑容可掬地走了过来，挽住祖父的手臂，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一般，在祖父的面颊上亲了一口，软软地说。
之后，她又转向我，歪着头对我说：“孩子，你要永远记着，你是一个幸运的年轻人。你生在一个充满爱又具有协作精神的家庭，你的曾祖父曾祖母为我们创造了财富，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资料和数据，他们是优秀的榜样。很抱歉，当年，我没能做到我想做又该做的，不但没有和你的祖父一起继承前辈的衣钵，还被隐灵侵犯，从而耽搁了重要的事情。不过，从现在开始，我将和你的祖父一起改写故事的后半部分内容，我们终将成为你的骄傲。还有你的父亲，他坚强、隐忍又耐心十足，他化解了所有的诱惑，使自己圆融无瑕。尽管你的母亲如我当年一样，被隐灵所伤，但在你父亲的关爱、庇护和督促下，她不但没有受到重创，还学到了好多本事。”
“亲爱的？”祖父惊诧地看着祖母，终于没能忍住，叫停了她，温柔地问，“你刚刚在说什么？一起改写故事的后半部分内容？”
“是的，是的。当年我就想好了，只要我能破解隐灵的束缚，恢复自由身，我要和你一起用科技和心灵的双重力量，探索隐灵的世界。到现在我依然相信，他们未必是清醒明白的，他们很可能是身不由己的，至少，他们只是因为无知而愚昧。”祖母仰起头，满脸坚毅地看着祖父，轻轻地说，“亲爱的，当年，我发现一部分精神病人的病因，并不是身体、心理或精神的问题，而是被隐灵控制了，所以我希望用心灵疗法来治愈他们。遗憾的是，隐灵利用病人伤害了我，继而想要控制我。所以，我立志用心灵的力量说服隐灵，让他们回到属于他们的地方去。隐灵不答应，他们以为可以像控制其他人一样控制我，就直言不讳地说，他们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你。”
“是我？”祖父惊诧地脱口而出。
“是祖父？”我也脱口问道。
“是的。”祖母点头说道，“确切地说，他们的目标是苍家。因为，苍家肩负着神圣的使命，拥有无尽的能量。对隐灵来说，这些能量可是他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
“亲爱的？怎么可能？难道，到现在你仍然认为，隐灵啊、隐灵界啊都是真实存在的？”祖父不可思议地问。
“亲爱的，隐灵界确实真实存在，不论你怎样认为，也不论我怎样认为。”祖母静静地说，“如果你肯放下你的执念就会发现，你离开你的身体，陪我生活在用科技手段创建的虚拟世界里，这并不仅仅是高科技的功劳；你也会明白，我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我却在这里活了这么多年，也不只是高科技的功劳。”
“等等，等等，让我整合一下脑子里的资料。”祖父摊开双手，认真地问，“你是说，我们可以生活在用科技手段创建的虚拟时空里，正是因为我们的灵魂可以离开身体单独存在？现在，我们拥有这样的虚拟世界，我们的灵魂就留在了这里；如果没有这个虚拟世界，假设我们的身体已经化成了尘土，我们就要归入隐灵界？如果我们的能量稍强一点，并且我们不想归入隐灵界，那么很可能去抢占别人的身体？但是，任何人也不会心甘情愿地将身体让给我们，于是我们就要强占？强占的过程就像一场激战，极有可能诱发病人的身体、心理或精神方面的疾病？”
“基本是这样。和你的说法不同的是，美好的、健康的隐灵早在他们还不是隐灵（也就是还活在世间）的时候，已经为自己铺好了通往希望和光明的通道；丑陋的、不健康的隐灵也早就为自己铺好了通往绝望和黑暗的通道。前者，在离开尘世后，欣欣然前往希望和光明之地；后者并不想坠入绝望和黑暗之地，一部分人怀着怨恨上路，磕磕绊绊地走过去；一部分人独辟蹊径，选择了强占他人的身体。说得明了一些，我们两个人之间，你以为你是陪我活在虚拟世界里；我却深知，你为我放弃了生，选择了死，你是陪我‘死’在虚拟世界里。”说到这里，祖母的眼里已经含满了泪水，她恭恭敬敬地给祖父鞠了一躬，感激地说，“正是因为你放弃了生，陪我住在这里，才让我亲身感受到了，虚拟的世界也好、人工智能也好，都不是冷漠无情的。只要拥有它们的人是温暖有爱的，它们就不再是它们，而是和人一样温暖、有爱的他们。”
“父亲，您会责怪我们，隐瞒了您这么久吗？”苍老头满面春风地走了过来，对祖父说，“我们也是为了安全起见。如果，在您还不能够接受隐灵世界是真实存在的理念时，跟您说这些事情，你很难冷静地分析，更难以迅速接受。而当您拒绝我们的理念时，哪怕您只是不同意我们的理念，也会给隐灵创造可乘之机。果真那样的话，不要说探知隐灵世界了，我们每一个人都可能自身难保。”
祖父懵懂地看看苍老头，又看看祖母，最后转向我，认真地问：“苍一，你说，是这样吗？此时此刻，我们一家人都存在于虚拟世界里？也就是说，大家都放弃了生？”
看着祖父的样子，我暖暖地笑，因为我觉得特别有趣，原本最无知的是我，现在却成了全家人中最博学的一个；原本最威严的是祖父，现在却成了需要我们全家人一起关心的小朋友，我们还要一起陪伴他凶猛成长，在几天之内建立高级的思维系统。
我张开手臂拥抱我的祖父，像家长哄小孩一样，对他说：“不，祖父。我们现在的科技水平，已经远超过去好几个维度。当时，您是为祖母放弃了生，但现在，我们一家人在虚拟世界时，虚拟世界就是真实的世界。我们一家人都回到物质世界的话，虚拟世界就恢复成了虚拟的。并且，您将要和祖母去完成的一程，并不是陪着她漫无目的地流浪，也不是寻得归处。你们将要深入隐灵世界，想办法和他们取得联络，和他们谈判，商讨出两全的方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