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介入朝鲜战争的决策过程(二)
第二部分:战争升级------美国该听谁的政客or军人?
1知己知彼的凯南
2005年3月18日,美国最有影响力的《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同时在头版登出一张黑白照片,报道了一个人去世的消息。但凡美国的名人,死时能在这两家大报的讣告版登个生平就算不错了,最近几年来享受头版殊荣的只有前总统罗纳德里根。两家报纸的标题为死者的一生作了简单的总结:"冷战时代的顶级战略家"、"构筑美国外交政策的圈外人"。此人就是乔治·凯南。3月17日晚,他在家中去世,享年101岁。
此人是美国头号苏联问题专家,说他改变了美国的对外政策毫不为过,甚至可以说他影响了世界。
1946年2月22日,当时任驻苏联代办的乔治·凯南向美国国务院发了一封长达8000字的电文,对苏联的内部社会和对外政策进行了深入分析,提出并最终被美国政府所采纳的对付苏联的长期战略,也就是遏制政策,对20世纪后半叶的世界政治产生了重大影响。
在这里提出他,就是翻遍朝鲜战争中,对于美军跨过三八线有一个清晰判断的也就是他。他更了解苏联,但他不了解那些喋喋不休的政客与目空一切的军人。
安理会授权联合国军,其意图是将北朝鲜的军队赶回到三八线以北,恢复三八线的战前状态,也就是恢复和平。这个目的不光美国人包括他的盟国都是清楚的。但是在七月八日开始随着美军的参战,北朝鲜军队的进攻受到阻滞。
自然而然地,联合国军的军事行动,尤其地面部队的军事行动,是否受制于三八线的限制成了美国国务院与参联会讨论的主要内容。
最典型的说法就像金日成认为李承晚政府是伪政权一样,美国人与李承晚也认为北朝鲜的政权是不合法的。这个不合法的政权一直是在苏联的庇护下存在,不论是经过政治的还是军事的方法一直都没有解决,越过三八线的一个充足的理由就是消灭北朝鲜政府,彻底消灭威胁。这是政客们超越安理会以及美国国会批准的目标的之后的新的政治目标。
7月31日,国防部也拿出了他们的意见,即“对朝行动方针备忘录”。备忘录确立了三个假设的前提:(1)美国将动员足够的力量来达到占领整个朝鲜这个目的,并增强在所有战略重要地区的军事地位。(2)苏联将不在朝鲜或其他地区进行干涉。(3)将由总统宣告,国会同意,并由联合国采取行动,以建立一个统一、自由和独立的朝鲜为美国的作战目标。
乔治•凯南极力主张要进行最大限度的克制,他认为应该命令麦克阿瑟以联合国军总司令的名义宣布,倘使北朝鲜军队撤到三八线以北,他的军队将不跨过三八线追击。 草拟了一份“关于美军越过三八线的美国政策问题”报告。报告首先提出了问题的严重性:“在联合国部队把北朝鲜部队赶回三八线附近时,美国和支持安理会决议的其他联合国成员国所采取的决定和行动以及克里姆林宫的决定和行动,将决定这场冲突是限于朝鲜境内,还是冲突扩大,导致可能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危险。”报告分析了与此有关的几种情况:如果中苏不介入,北朝鲜可能自动撤回,可能被迫然而有秩序地撤回,也可能溃不成军地逃回,也很可能在三八线顽抗。但是报告倾向于认为,“美国应考虑这种可能性,即在美军尚未到达三八线时,中苏部队已进入三八线以北,进而支持在三八线以南作战的北朝鲜军队”。在这种情况下,“与中共和苏联军队冲突的危险性将大大增加”,因为“克里姆林宫决不会接受在北朝鲜建立一个它无法统治和控制的政权”。报告认为,发生这类冲突所冒的风险“似乎远远大于政治上可能得到的好处”,因而强调在军事上取得一定进展后应该立即转入政治解决,即“尽快在可以接受的条件基础上,停止冲突”,在美军占领朝鲜南部的条件下,施加政治压力,提出朝鲜统一问题。报告还提醒必须考虑盟国的态度,当北朝鲜被迫撤回三八线后,大多数盟国,尤其是亚洲和中东国家恐怕不会支持联合国军用武力统一朝鲜的做法。报告同时又警告说,南韩当然要求美军一鼓作气拿下北方,美国舆论也希望问题得到“最终解决”,但这样一种情绪倘若蔓延开来,美国政策的执行也许将面临严重问题。
但是越过三八线的意见不论在政客还是军人当中都是占上风的。
越过三八线,需要两个方面的论证。一个是政治意图,另外一个是军事能力,也就是军事上的可行性。
凯南的观点很明显是属于第一个问题的范畴。
军事上的第一个问题则是联合国军内部盟国在完成三八线以南的军事行动以后,对于越过三八线是什么样的态度,不过这无论怎样说,也是同盟的内部问题;那么第二个障碍就是中国军队与苏联军队的问题。苏联已经表态,发生在朝鲜半岛的战事是朝鲜内部的的问题内政,而苏联一贯反对干涉他国内政!在此时,美国人也还是认为,中苏已经结成同盟,既然苏联不可能参战,那么中共这样这样一支装备落后,国力羸弱的军队是没有办法与美军作战的,其数次的发声其实就是虚张声势,出兵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9月9日,即在杜鲁门批准“烙铁行动”(仁川登陆)计划的第二天,国家安全委员会根据国务院的报告及上述会议的建议,起草了“对朝鲜行动方针报告”。该报告经杜鲁门9月11日批准,确定为国家安全委员会第81号文件,其要点如下:
(1)美国军队具有越过三八线的“合法基础”,只要中国和苏联不卷入朝鲜战争,就应授权麦克阿瑟占领北朝鲜,但事先必须取得总统批准,并经过与盟国协商。
(2)如果中国和苏联同时介入,麦克阿瑟不应在北朝鲜进行地面战斗,而应防守三八线,对北方继续实施轰炸。
(3)如果中国介入,除不应与中国军队展开全面战争外,可以考虑授权麦克阿瑟在积极抵抗中国军队的同时,在朝鲜之外进行海空战斗。与此同时,应向安理会提出“谴责中共为侵略者”的决议案。
(4)如果中苏均不介入,北朝鲜军队溃败,应在与盟国协商后,向北朝鲜军队提出“投降条款”,若遭拒绝,则摧毁之。但在沿中国和苏联边境地区只能使用韩国军队,不得使用美国军队。
(5)经过改组和改革后,承认“韩国政府为唯一合法政府”。
(6)在朝鲜实现“稳定”、“统一”和“真正成为独立国家”之前,联合国军应继续留在朝鲜。
这份用心良苦、考虑周密的文件实际上为美国军队越过三八线的军事行动确定了两个非常重要的前提条件:第一,中国或苏联军队没有卷入朝鲜战争,如果中国或苏联军队介入,美国军队应防守在三八线一带。第二,越过三八线的问题应与盟国协商,并以实现朝鲜的统一和独立为政治基础。这就是说,越过三八线的行动还应得到联合国的授权和批准。然而,战局的变化促使美国沿着错误决策的方向滑得更远了。
2.烙铁行动
麦克阿瑟!
烙铁行动!
如果二十世纪的军人中要找出来一个人来,既是天才,又是上帝的宠儿,那个人便是麦克阿瑟!
烙铁行动在艰难的条件下异常顺利地完成了!美国大兵此时不光站在朝鲜军队的面前,也站在他们的身后!
说他艰难,正如雷英夫所预料的,除了9月15日以外,都没有登陆的水文条件,加之他的同僚几乎全是讥笑,讽刺、看热闹;说他顺利,他刚好选了9月15日,几乎没有遇到抵抗,就像观光似的到了仁川。
麦克阿瑟成了最耀眼的人。
这是朝鲜战争的最大的转折点,朝鲜军队不论从战斗力还是心理上瞬间崩溃。
无可匹敌的军事胜利使麦克阿瑟和参联会忘乎所以,甚至总统和国会的政客们也沉浸在飘飘然的气氛之中。这时,对于国家安全委员会制定的限定越过三八线的两个条件,就像去年某日的午餐菜谱,早已被遗忘的一干二净。
3.越过三八线
军事本来是政治的延伸,而现在所有的政治家们都在看着麦克阿瑟的眼神准备下注赌一把大的。
仁川、麦克阿瑟、三八线顿时成了全世界使用频率最高的词语。
9月27日麦克阿瑟接到第92801号命令:
彻底解除北朝鲜的武装力量。于三八线以北的朝鲜境内采取军事行动,可以使用任何作战手段,当然采取行动时要确认没有苏联和中国军队参战或者得到他们要参战的公开声明。但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你的军队不得跨进满洲或苏联与朝鲜交界地域,并且为了政策的缘故,在与苏联接壤的东北各道或在沿满洲边境的地区,只能使用南韩的地面部队。
恢复三八线的和平已经变成彻底消灭朝鲜政权,况且杜鲁门得到马克阿瑟的确认,中国军队与苏联军队是绝对不会参战的。马克阿瑟头上的光环让人们只能怀疑自己。这样在中国政府的反复警告中,美国人不光推翻安理会的决议而且把自己的承诺踩在脚下大踏步地越过了三八线。
3.八国提案
麦克阿瑟或许不知道,就在他与参谋长联席会议之间电报频繁往来的时候,联合国大会正在开始讨论有关越过三八线问题的议案。美国当然知道无法在联合国大会直接提出越过三八线的问题,因为苏联代表8月1日已经返回了安理会,讨论越过三八线的问题只能得到一张否决票。所以,美国政府一面指示麦克阿瑟不声不响去做他想做的事,一面 说服以英国为首的八国提出了一项提案。提案要求采取一切适当措施以保证 整个朝鲜局势的稳定,在联合国主持下通过选举建立一个统一的、独立的、 民主的朝鲜政府。
美国政府似乎为越过三八线的军事行动找到了一件合法的政治解决的外衣,而这一提案中包含着的用意,就是允许联合国军使用武力占领北朝鲜,从而实现朝鲜的统一。
第一委员会报告书通过之决议案朝鲜独立问题
一九五年十月七日,第二九四次全体会议 三七六(五)
大会
参照其一九四七年十一月十四日决议案(一一二(二))、一九四八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决议案(一九五(三))及一九四九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决议案(二九三(四)),
业经接得并审查联合国朝鲜问题委员会报告书,鉴于上述各决议案内所列目标未克完全实现,尤鉴于朝鲜之统一尚未告成,而北朝鲜曾某以武力攻击推翻大韩民国政府,念及大会一九四八年十二月十二日宣称临时委员会在朝鲜境内视察访询所及,其居民占全朝鲜人民大多数区域内,已建立合法政府(大韩民国政府),确实行使管制与辖制之权;该政府乃经部分朝鲜之选民依法、自由表示意志,且在临时委员会之监视下选出者;实为朝鲜境内唯一具有此资格之政府。
体察目下联合国军队正遵循安全理事会一九五年六月二十七日之建议,在朝鲜作战,此项建议系依照该理事会一九五年六月二十五日之决议议案请联合国各会员国给予大韩民国击退攻击与恢复该地域内和平及安全所必需之协助,念及上述各决议之主要目标为建立统一独立及民主之朝鲜,
一.建议:
(a) 采取一切适当步骤,务求朝鲜全境达于稳定状态;
(b) 采取所有各种制宪手续,包括在联合国主持下举行选举,俾在朝鲜主权国内成立统一独立及民主之政府;
(c) 敦请南北朝鲜各地全体人民及所有人民代表团体与联合国各机构合作,以便恢复和平、举行选举并成立统一政府;
(d) 联合国军队,除为达成上开(a)(b)两项目标所必需者外,不应留驻朝鲜境内任何地区;
……
这是联合国军内部同盟统一思想的产物,是发给联合国军跨越三八线的一张通行证。其实在联合国军内部,对于是否越过三八线存在着巨大的分歧。但是并不是考虑朝鲜因素与所谓的和平,而是不愿意超越联合国决议,并成为可以预计的中国或苏联军队为敌。
但是八国提案就这样通过了,虽然此时美军与南韩军队已经越过了三八线。军事本身是为政治服务的,但是这一次,政客们却是为军人服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