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丨人生不是文艺片
带着一缕淡淡的心疼，读完了这本电视剧《似水年华》改编而成的同名小说。
《似水年华》是我大学毕业告别象牙塔的见证。2003年7月，我只身一人从沈阳出发来到渭南，在桥处招待所的小房间里，一边吹着吱呀作响的老风扇，一边看大屁股台式彩电播放的《似水年华》。
那时候的黄磊真的很文艺。这个先后参与过《人间四月天》《橘子红了》《天一生水》等文艺片拍摄的北影老师，把刘若英、李心洁两个最具文艺气息的女演员以及老爷子朱旭拉在一起，以乌镇的东山书院和纸醉金迷的台北街头为背景，拍出了一部让人拍案叫绝的文艺片。
可惜在渭南接受岗前培训的日子仅有七天，电视剧没看完，我就提着行囊去了有着天堂之称的城市——苏州。
工程人的人生，其实就是兜兜转转，一路流浪。我先后在苏州、泸州、华县、大连、杭州等地工作和生活，直到有一天我结婚入住西安，漂泊无依的生涯才终于找到一处安全的港口停靠下来。
这期间，我几次重看《似水年华》，可每次都是看到十来集就停下了。我喜欢看英和文在乌镇的相遇，喜欢看爱情像晚风吹过小女孩头顶的白色遮阳帽一样倏然而至。但我不喜欢看英回到台北，也不喜欢扮演雄的演员扈强，所以我每一次观看都是始于乌镇，终于台北。
世界上，有美丽的、温柔的、幸福的水乡乌镇就好，为什么还要有灯红酒绿的台北？一幅油画就不能只是完美无缺的正面吗？为什么非要给我们揭示虫咬霉噬、千疮百孔的背面？
在我和小平结婚之前，我常常想要去乌镇转一转。我多次在自己的QQ空间里写，我想去乌镇。
从电视剧看，乌镇比周庄安静，人没那么多。书院也好，蓝布染坊也好，都保留着原生态的气息。我期盼在乌镇的石板路上，在逢源双桥桥边，遇到一个结着愁怨的姑娘。我们开始一段像英和文式的爱情，把生活过成文艺片，把每个夜晚都变成言情剧现场。
2020年8月，在那场肆虐全球的疫情开始前的那个夏天，我带着老婆和两个女儿如愿以偿去了乌镇。
那是我们第一次全家旅行，我们毫无经验，不懂得提前做攻略，甚至不懂得提前订酒店。
我们的旅行随性而为。坐站票高铁去嘉兴，迷迷糊糊上了乌镇专线大巴。小女儿一路晕车。由于旅客太多，我则一路坐在大巴车的发动机盖上，烫得屁股都糊了。车上空气污浊，道路两旁尘土飞扬。到了乌镇景点，我们满身泥垢，疲惫不堪。可是，由于我们没有提前订酒店，乌镇又人满为患，我们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就是在那天下午，我才知道乌镇分为东栅和西栅。我们被大巴司机想当然地拉到了西栅，而《似水年华》的取景地点是在东栅，逢源双桥也好，小酒馆也好，东山书院也罢……我们统统都没见到。
我们在西栅景区门口，花高价吃了味道难以下咽的晚餐，花高价订了一间设施简陋但价格不菲的民宿，再花高价订了西栅景区门票。门票当日有效。我们到乌镇时已近傍晚，不订门票，进不了景区；订了门票，却只能看两三个小时就得出来，明天再进还得重新订票。怎么看都不划算。
当然，还有第三条路可走——我们可以再多花点钱，当晚直接入住景区里面。
我们犹豫再三，还是没舍得。怎么说呢？那个价钱实在是太贵了。难以想象的贵。
最后我们只是订了当晚的门票。虽然观赏时间有限，但当地人告诉我们，一定要看一看夜幕下的西栅。
河水映着灯火。天上河上都是星，都是灯。那是一种别样的美丽。
我们安慰自己，没事的，没看够大不了明天买票再进呗！
西栅很大，两三个小时时间，根本看不了几个景点。而且，在河边排队坐船就浪费了我们一个半小时。中间女儿去了好几趟厕所，搞得我们狼狈不堪。
而《似水年华》电视剧并没有告诉我们，乌镇原来这么市侩，这么烟火气。
文艺片直接堕落成了商业片。纯商业，什么都讲钱。
第二天，我们走了。我们没舍得买第二张门票。
在步行街，我们吃了70元一碗的天价牛肉面。巨难吃，牛肉比鞋底还硬。我们每个人只喝了一口汤，其余的全扔了。
离开时，乌镇下起了大雨。很久很久没见过那么大的雨，四周全是水，街道对面的房子都看不到，世界尽头似的。眼看大巴车的发车时间就要到了，雨却不停。打伞也没有用，雨借风势，从四面八方钻进伞底。为了赶车，我们干脆收了伞，冒着雨一路跑向车站。雨的瀑布从头淋下，我感觉自己就像在庐山脚下修炼的紫龙。庐山升龙霸。
终于坐上了车。全家人都湿透了。大巴车司机面无表情，似乎对坏天气和坏消息都已见惯不怪。
我有点遗憾，对老婆说，就这么走了？东栅我们还没去呢！电视剧里那些场景我一个都没见到。
老婆安慰我说，没事，我们会再来乌镇的，留个念想吧。
大巴车缓缓启动了。
所以说，我终究还是没去过乌镇。我只是去了一个叫西栅的景点。那里无关文艺，无关爱情。那里只有冷冰冰的风景。虽然看上去还挺漂亮。
电视剧我也不打算再重看了。
人过四十，就成了爱情的绝缘体。但是关于乌镇的记忆，我还是想划一个句号。不然，人生似乎就不圆满。
于是我选择了读书。
跳过电视剧镜头，单纯地去感受文字与想象力的魅力。
当年看电视剧，特别喜欢刘若英扮演的英小姐。她在乌镇的午夜跳房子，在宿醉后的清晨与文第一次拥抱。这些镜头，深深刻进了我的记忆。曾几何时，我认为，英小姐就是爱情的完美象征。真正的爱情，就应该长成英小姐的样子。
可这次读书，我却喜欢上了默默。英和文后面每一次见面，我都会用自动铅笔在书上标注，“好心疼默默呀！”
一个大学刚刚毕业的女孩，用她全部的青春和热烈，爱上了一个仿若偶像般被她崇拜着的冷漠男人。她的所有付出与执着，都那么令人心疼。
书中“呼啸的金鱼”、“残败的海棠花”、“被喝掉的女儿红”……全都让人感慨唏嘘。我在心中替默默喊了一万遍“不值得”。
最可恨的是，这本书的编剧，居然给了默默一个车祸的结局。虽然她没有死，但还是让我对这本书，甚至对这部电视剧，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厌恶情绪。
也许我本就不该给乌镇划什么句号。人生哪有什么必须圆满的事情呢？
如果我不如读这本书，我的记忆就会永远美丽，《似水年华》就会永远和我大学毕业那段美好的慵懒的时光划等号。
“年轻时，（我们）满脑子都是爱情与思想，不惮为爱付出一切代价。而伴随着行年渐长，当年如火如荼的爱情，渐渐不再成为生命中的唯一，重要的却是好好活着。”
这是全书对生活的最后一句评价。
诚如其言。
生活本来就不是文艺片。谁也不能一辈子仙着，努力做一个接地气的平凡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