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深渊里的低吟
黑洞深渊里的低吟
“黑洞里面有什么呢？那里可是有你怎么都想不到的东西”王小叔满脸堆笑，脸上的肉便堆在了眼睛下，大腹便便，穿着不合身的西装。他在一帮老大爷老大娘大婶面前神采飞扬地说道着。
阿春把菜篮放在脚边，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旁，宽大的裙子上还沾染着油渍，她吸了吸鼻子，鼻尖还擦着黑色灰烬，头发随意盘在脑后，眼睛耷拉着毫无神采。
“净说胡话，这能有个啥？大煎饼吗？我小孙子最爱吃了”张大爷瞥了一眼王小叔。
“那要去那里长住的话，不就一辈子饿不着”刘婆两眼一亮，忙不迭地接着。接着就是苏大婶、胡大爷、何太公一众人七嘴八舌地接话，或鸡鸭鱼鹅，或苹果香蕉果蔬等都成为了他们期待之物。阿春则是左瞟瞟右瞟瞟，长满老茧的手指紧抓着菜篮边角。
“别急别急，听我慢慢道来”王小叔竟开始捏着嗓子，一本正经起来。阿春定睛看着王小叔，周围的吵闹的声音瞬间平息。
“黑洞可以把它周围的东西都吸进去，所有东西都会进入黑洞，别看现在科学家把它拍下来像甜甜圈，一点都没有危险，以后我们所有人都会被吸进黑洞里面”王小叔打开了一张彩印的“黑洞”，娓娓道来，口水四溅。
“我准备见棺材了，怕个什？”何太公整了整领子，拐杖敲了下地面，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太公，别不信，没准就是明天，我们都被吸进去。”王小叔眯着眼睛，眼睛又小了一个尺寸，分外好笑。而在这个狭窄的茶歇屋里的老人们包括阿春听着分外认真，几近要屏住呼吸。
“那我不是就看不到我弟弟结婚了吗？”苏大婶倏地紧张了，身体往前一倾。
“我还想多抱抱我孙儿”张大爷拍了一下膝盖。
“别担心，即使世界都被吸进去，你们只要拿着我手上的神力铁磁就可以安安全全留在地上。”王小叔咧着嘴笑着，拿出了一个大铁磁，在屋中一众人面前晃悠，看起来和普通磁铁毫无二致。
“这会不会很贵啊！”刘婆伸着脖子看了看那平平无奇的磁石。
“不贵不贵，100一个。因为大家都是老相识了，才给你们这个机会”王小叔收回磁铁，背着手，吐字极其清晰，语气顺溜。
“可以便宜点吗？”“太贵了”阿春看着人们边嚷着贵边团团围住王小叔，阿春站了起身来准备走向门口。
从门口到外界需要再走一段幽黑的长廊，阿春挽着菜篮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七月的炎热浸透着长廊的湿冷而越来越接近，阿春左脚迈进阳光，抬起头看向模糊的光线，眼圈晕染着一圈红渍。
阿春正视前方，只留下满目灰尘颗粒，还有寂寞的屋舍，木门的门栓已经锈迹斑斑，门前的大黄狗看不到主人，在狗屋吐着舌头，焦急等待。还有大门敞开，却漆黑空荡，只能听见轻微的孩童声音。
这是一座白天如黑夜的村落，留不住年轻人，却流放了一群稚嫩孩童和耄耋羸弱的人们。身后的茶屋是这个村子与外界最直接的窗口，王小叔留在这里，经常推荐一些“神奇”的东西，也会在逢年过节犒劳送礼慰问这里的人们，长久以来也是作伴。阿春如是想着。
阿春是这个村子了里少有的“年轻人”，三十好几留守至此。她一边走一边想，如果真的有一天世界被吞没，是否对自己来说，也是件好事。
阿春买好了菜，也算赶上了做晚饭的时间。她走进了屋子里，婆婆拿出了一根棍子跑了出来。
“你这臭婆娘跑哪去了，一下午都不见人”凶狠的黑痣分外显眼，婆婆还是那么急躁。阿春继续跛着脚向前走，耳间消弭了所有声音。
“咳，大成今天回来，你别乱说话，昨天不就推了你一下，装什么装。”婆婆说最后底气有点不足。
阿春听到了“大成”两个字顿了顿，便走进房间，坐在了镜子面前，愣了一下，用力擦拭鼻尖的黑色，解开了头发，认真梳理，还涂上了几年前大成买的口红。费力地眨了眨眼睛，挤出一个笑容。她换上了一条新裙子，可又不似新裙子，边角有些许泛黄。阿春便走出房门。
“你瞧你这小模样，大成看了准会喜欢”一出门，婆婆眼神神采焕发，好似刚才拿着棒子的人不是她。
“妈，你说黑洞真的能把我们都吸进去吗？”阿春看着天色日渐泛黄，转身看着婆婆。
“啥黑洞？咱家的灶吗？”婆婆笑眯眯着，一个劲整理阿春的衣裙。
“如果可以的话，把此时此刻吸进去吧！”那样的话一切都是永恒了吧！已经逝去的人生活在等待的喜悦之中，人也能够一如当初那边神志清醒。阿春自己心里想着，便拉着婆婆走出大门。
两人站在大门等待的时间里，阿春看着张大爷背着小孙子，小孙子手上拿着一块“神力铁磁”，小孙子还调皮的对阿春挥了挥手，紧紧搂着张大爷的肥大的肩膀，张大爷步履缓慢艰难却始终没有停下。
何太公着装整齐，作为这个村落德高望重的人，在年轻时的一次湍急的洪水中，面对需要被解救的两个孩子，没有伸手向自己的孩子。他拄着拐杖站在了在洪水曾停驻过的池塘边，沉默不语也看不清表情，不久就向池塘扔下了一块“神力铁磁”。
“阿春，过来一下”苏大婶走向阿春，握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说“春，你也要考虑一下自己，大成已经走了那么多年，你每天陪他妈演戏也挺累的，总要找个伴，我弟四十了……”没等苏大婶说完，阿春将手指放在唇边，做嘘声，便转身，留下一旁的苏大婶，叹了口气，便离去了。
“妈，我们不用逃难，这样就好”走到了婆婆面前，揽住了婆婆的肩膀。
未来会怎么样呢？谁知道呢！春花秋月，夏虫冬雪，我们都是在等待，等待万物变换，等待生命萌芽甚至人生的尽头。在此之前，走着每一颗星星原本的轨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