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森林》6-8
六鱼龙之会
“伯恩家族是皇族的远亲，上一代把女儿嫁给了亲王。布鲁特家族近来得势，是一群麻烦的家伙，见到最好远离。”
赴宴的马车上，赫斯特继续孜孜不倦的介绍将在宴会上登场的贵族。他认为上流社会中必有炼金术士藏身，公爵的晚会将是揭开假面的绝佳机会。而对于初入社会的莱茵斯，他不得不从礼仪到贵族状况一一详细交代。
莱茵斯默默记下，错综的贵族势力和家族恩怨弄得她很是头疼：“还真是复杂呢。”
“没办法，自从人类失去了天敌，繁衍的速度比兔子还要快。”赫斯特说，“你就跟在我身边，那些小心眼的贵族太容易被冒犯了。”
马车停在公爵的府邸前，赫斯特扶着莱茵斯的手，莱茵斯一落到地面，就看见了旁边一辆缀满流苏的马车。赫斯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皱了皱眉：“镀金的百合花——是韦尔拉伯爵的标志，白天在街上耀武扬威的，就是这辆马车。”
公爵为赫斯特的到来非常高兴，他听见侍从的通报立即迎上前来，虽然已渐年迈但依然风度翩翩。莱茵斯也被女主人迅速介绍给众人，与其说大家对这位“乡下姑娘”不敢轻慢，毋宁说是莱茵斯太引人注目了。她赴宴的着装十分得体，衬出她纤长的身形，虽然在社交上显得生疏但并不失礼，甚至她不同寻常的气质也为她的容貌增光。
这张新面孔引得许多人来打招呼，其中有个蓄着山羊胡子的中年贵族，领子上绣着百合花，对她行了一个吻手礼：“幸会，美丽的小姐，在下是冯内古特·德·韦尔拉伯爵，今晚的宴会因您的到来而更增光辉。”
莱茵斯屏息直到这个故作风流的家伙离去，仍不免闻到了那股残留的香水味。赫斯特环顾四周无人注意，向莱茵斯递上一块手帕。莱茵斯向他靠近一步，擦着手说：“那个韦尔拉伯爵有问题。”
赫斯特盯着她。
“他是炼金术士，但他的脖子上除了炼金术士的金色圆环，还有一个黑色圆环，散发着令人不适的气息。”
任何讲究礼貌的晚会都不允许有落单的客人，公爵见赫斯特站在一旁，持着酒杯就来邀约，公爵夫人也热情的挽走了莱茵斯：“洛尔骑士，放心交给我吧，我会保证亲爱的小姐毫发无伤的。”
莱茵斯向赫斯特丢出一个“我一个人没关系”的眼神，后者回以“但愿如此”的眼色。莱茵斯在扇子后露出眼睛四处张望，搜寻着特征显著的目标，但也没有更多收获了。
对于野兽来说，置身于人群是一件深感惶恐的事，莱茵斯被浓郁的香水和人体散发出的热气熏得受不了，找了个机会到了外面的阳台上。夜晚的阳台黑如河岸，与室内的灯火繁华如别天壤。宴会虽大，却只是王都的冰山一角，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那个银色的灵魂，是何其之难。
身后的门被轻轻推开，这个孤岛似的避难所竟来了另外一人。特罗切穿着新做的礼服，对着莱茵斯的白裙子像对着月亮行礼：“贵安，萨切弥小姐。你也从宴会中逃出来了吗？”
莱茵斯正纠结需不需要对此进行符合社交规范的回答，就听见对方自行往下说到：“这个位置原本是赫斯特专属的避难地，用来逃离上流社会无孔不入的利益网。他出身骑士世家，从他父亲开始就隶属于王剑团。王剑团的骑士直属于国王，只对君主效忠，严格说来是不能涉足贵族势力的。但剑团骑士的地位太特殊，他们最清楚国王的动向，甚至影响国王的重大决策，因而对剑团骑士的拉拢无处不在，您今晚应该也见识到了。”
他将空酒杯放在大理石的台面上。
“但是，剑团骑士除了国王没有别的依靠，人性注定会被利益引诱，贵族的报复也令人恐惧，因此剑团骑士仍不免出入上流社交圈。赫斯特太固执，虽然无法否定他的原则，但长此以往，是不能在王都生存下去的。”
莱茵斯回应道：“您是他的好友。”
“莱茵斯小姐就是出于这个原因没有揭发我的身份吗？”
“我和赫斯特有协议，林妖的眼睛能够辨认炼金术士，但这也视情况而定，所以我暂时没有说出来。”
互相表明身份的两人不再遮掩，特罗切看着她不免惊讶：“您果然是林妖啊！”
“是的，就是那种活在传说里的东西。”莱茵斯已经充分明白了自己的地位。
“我没想到有一天能遇见活的……据说林妖已濒临灭亡，但炼金术士也差不多。三百年前王朝最繁荣的时候，是炼金术士如日中天的时代，而随着炼金术的凋敝，炼金术士也逐渐被视为异端，甚至一度被认为是和差点毁灭世界的女巫一样的异类。炼金术世家只能隐姓埋名，一切相关活动都秘密进行。曾经专用于炼金术士的法律也荒废了，炼金术的衰弱反而制造了更多不轨之徒，也加速了炼金术的衰亡。梵氏家族是隐秘的炼金术士，努力维持自己的贵族地位，如果有一天我们足够强大，说不定能影响国王对炼金术的态度，使这一古老技艺重见天日。虽然希望渺茫就是了。”
他恳切地望着莱茵斯：“所以，希望您能对此保密。炼金术士的某些事情不足为外人道，如果赫斯特知道我的身份，我恐怕会失去这位朋友。”
“我答应替你保密。”莱茵斯说，“但用林妖的眼睛来看，事情未必会像你想得那么严重。”
两人刚刚结束对话，阳台门就被砰的打开，赫斯特神情焦灼的出现在门口。两人回头望着他，这种奇怪的架势令赫斯特有一瞬间的迷茫。两人十分自然的向他打了个招呼。
赫斯特恢复了常态，脊背挺得笔直：“刚才公爵宣布了一个重要消息：公爵的小女儿爱丽丝小姐，将在下个月嫁给亲王的儿子。”
特罗切的神情顿时呆滞。
赫斯特瞥了他一眼：“现在赶去祝贺或许还来得及，社交狂先生。”
特罗切如脱缰的野马般消失了。
赫斯特上前拿起被特罗切遗忘的酒杯，眼里还残留着一点责备：“你们聊了什么？”
“没什么。”
林妖小姐并不配合。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乱走了吗？”
莱茵斯坦诚回答：“里面都是人类的气息，我受不了。”
赫斯特叹了口气：“我们回去吧。”
七府邸惊魂
马车仅仅离开公爵的府邸，就停了下来。莱茵斯掀开车帘，四下无人，马车夫对赫斯特行了个礼，径直去了，赫斯特则坐到了车夫的位置上，把佩剑放在一旁，熄了马车上的油灯。
“我们去韦尔拉伯爵的府邸，”赫斯特解释说，“看看那只老狐狸有什么图谋。”
莱茵斯默认了他的计划。她坐到门边，瞧着外面的情况。灭了灯的马车行驶在漆黑的街道上，赫斯特兜了个圈子，从偏僻处逼近了伯爵府。
平稳前行的马车忽然被刹住，拉车的马被突然绷紧的缰绳惊起了前蹄。莱茵斯向外望去，一眼看见了马车前那只惊慌失措的小动物。黑暗中有谁叫了一声，一个人影冲了上来，一把搂住了吓傻了的小鹿。这一串动作极其迅敏，一气呵成，幽暗的星光照亮了来人金丝似的头发，和头发后的尖耳朵。
莱茵斯跳下车，马车站着两个精灵，那只差点命丧车轮的小鹿，显然就是精灵的爱宠了。抱着小鹿的薇薇安娜最先认出了她：“林妖小姐！”
一旁的黑发精灵赶忙示意她低声，精灵少女下意识的捂了嘴。莱茵斯认出另一个是白天见过的黑暗精灵杜威。两个精灵都背着弓箭。
赫斯特也走了过来，薇薇安娜一改准备寒暄的架势，两个精灵都很吃惊。
“咦，人类？林妖小姐为什么会和人类在一起？”
赫斯特想起特罗切在酒馆说过的话：人类独立以来，即是自然的仇敌，以自然为父母降生的林妖，本能憎恨着人类。然而他无法将这个定义与眼前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莱茵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一下子不好解释。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精灵展开手里的交易单：“我们几个交易所清点这一次的交易，发现有个人同时购入大量精灵宝石，杜威查出主顾是韦尔拉伯爵。他一次性购入的数量太巨大，我们担心有事发生，于是趁夜调查，发现伯爵府有异样的法阵。”
薇薇安娜指了指旁边的墙垣。
“这个韦尔拉伯爵恐怕要干一票大的，那是个召唤大恶魔的法阵，不知道会招出什么可怕的东西，那时候就算有炼金术士的契约也不一定管用。必须要阻止他。”
“今晚的伯爵府特意进行了戒备，”杜威补充到，“我们观察了情况，光凭我们两个硬闯是不能全身而退的。但如果等同伴支援，恐怕太迟了。”
精灵的眼神忽然一变，因为赫斯特碰开外套，露出藏在里面的王剑团勋章。
“根据法律的规定，我可以直接进去。”赫斯特说，“我也在查韦尔拉伯爵的事情，如果你们放心，这件事可以交给我。”
两个精灵松了一口气。薇薇安娜将一块石头交给他：“我们早就听闻王剑团的骑士很守信用。这是精灵的咒术，能使精灵宝石失去效用，但一旦法阵开始运转，咒术就无能为力了。请您一定阻止他。”
赫斯特示意他们在外等候。他独自上前，守门的侍从拿了灯过来，当即愣住了。
“骑士大人，出了什么事吗？”
“我忽然想起今晚在宴会上有几句话忘了和伯爵说，特意赶来拜访。”赫斯特神色轻松，稍一扬眉：“开门。”
侍卫不敢违抗，手忙脚乱的开了门。此时有人领着几个侍卫走来，领头的十分生气：“伯爵说过，今晚不见任何客人，你是干什么吃的！”
开门的人非常委屈：“管家先生，来的是王剑团的骑士大人。”
管家神情一愣，面色犹豫，见赫斯特直接走了进去，急忙上前阻拦：“骑士大人，非常抱歉，但伯爵吩咐了……”
赫斯特板着脸：“是你不知道法律，还是伯爵不知道法律？只要王国还存在，就不存在阻拦王剑团骑士的理由。”
管家虚了一半，汗如雨下：“骑士大人……”
“我说笑的，”赫斯特微微一笑，“伯爵暂时没有犯事，我是有要事来访，如果冒犯了伯爵，也只好改日登门道歉了。”
赫斯特绕过管家走去，却听见背后传来拔剑的声音。他的佩剑唰啦一声出鞘，堪堪架住后面劈来的剑锋。他回头看见管家忽然拔出了侍卫的剑，眼睛像野兽一样通红。
变了眼色的还有这一群侍卫，连唯唯诺诺的守门人也发了疯。前庭中顿时剑影刀锋，赫斯特刚撂倒一个，又瞥见有一群穿着侍从服饰的援军冲了上来。
随着两声弦响，赫斯特两侧的敌人忽然立住了脚，直挺挺倒了下去，胸口插着新鲜的羽箭。背后传来精灵的叫声：“这里交给我们！”
赫斯特并不迟疑，当即趁乱闯进大厅，一群红眼睛侍卫正拿着刀枪从楼梯上跑下来，猝不及防从赫斯特后面飞来两枚暗器，在侍卫脸上烙下两枚鞋印，瞬间放倒两人。熟悉的高跟鞋令赫斯特微微一愣，回头就见解放了双脚的莱茵斯握着敌方掉落的短刀，恨铁不成钢的呵责到：“愣着干什么！”
两人放倒了一楼梯的人，撞进伯爵的书房。书房中四壁空荡，残留着火焰烧灼过的气息，地上画着一个巨大的六芒星，外围的圆圈摆满了宝石，韦尔拉伯爵仍穿着晚会的礼服，站在星辰的中央。
对方突然的杀入令伯爵措手不及，但已经没有实质的威胁了。伯爵左手拿着一本古书，右手捻着山羊胡，说到：“我派出这么多人也没拦住不速之客，原来不请自来的是您啊，那就怪不得了。但您来得太迟，无论想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精灵的咒术撞在法阵外的防壁上，顺势滚回赫斯特的脚边，变为一块普通的石头。就在赫斯特等人被阻挠的几分钟，韦尔拉已经启动了炼金术的阵法。阵法的边缘卷起旋风似的气流，外边的两人几乎站不住脚，莱茵斯顶着风力，企图用手中的林妖匕首刺破结界。
身处台风眼的法阵散发出不属于人间的气息，整间书房都暗了下来，地板上无端的冒出了一个牛头，然后是人的身体，那股恶寒的气氛渗透在空气里，骑士和林妖注视着违背了认识的恶魔被召唤到了人世。
牛头的恶魔向召唤者发问：“你要用什么换取我的宝藏？”
“希尔维亚宝石，”炼金术士回答，“我将用希尔维亚换取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知识。”
恶魔面有愠色：“你说谎！希尔维亚被封印在水晶匣内，没有人能盗取它。”
“‘没有人’已经出现了，”伯爵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希尔维亚昨夜被盗，我擅长的炼金术是隔空寻物，这个阵法能帮你把宝石弄到手。这个交易你不会吃亏。”、
“啊，是挺划算，”魔鬼欣然接受，拿出地狱的契约，“那就这么定了。依照我的魔王的约定，每完成一笔交易就要在城中降下瘟疫，死灵归魔王所有。”
“这我无所谓，”伯爵潇洒地签下名字，“反正那时候我已经得到了无限的知识……”
赫斯特怒不可遏，但率先冲上去的是莱茵斯。韦尔拉伯爵瞥了她一眼：“没用的，小姐，精灵宝石布成的法阵，是不可能被打破……”
一声类似于惨叫的声音掐断了伯爵的话尾，坚不可摧的结界上被刺开了一个三寸长的刀口。被打脸的伯爵面如死灰，对着莱茵斯得逞的神情手足无措，不由求助于魔鬼：“喂，你怎么还不把她拦下！”
牛头恶魔在胸前抱着双手：“这可不在交易范围内。”
伯爵几乎暴怒：“恶魔真是比传说中还懒！万一她打开了结界，你也拿不到希尔维亚！”
“那好吧，”恶魔朝莱茵斯飘过来一点，“林妖小姐，妨碍别人的交易可不是美德。要因此死去的是人类，你们林妖应该乐见其成吧。”
莱茵斯拿着匕首，神情在一瞬间比魔鬼更狰狞：“是你们的交易先妨碍了我的交易！”
结界上的缺口被嚯的拉大，中间的六芒星闪了一下光。恶魔微笑了一下：“蛮厉害的，但就这样还远远不够。”它回头询问它的雇主：“你到底弄好了没有？”
韦尔拉伯爵气脾败坏：“马上就好！”
赫斯特已经明白眼前的状况不是普通的力量能够解决的，莱茵斯虽然造成了一点影响，但也仅此而已了。他正这么想，只听哗啦一声，一道人影破窗而入，他一眼认出了那头红发的主人。
“给我停手！”特罗切扯着嗓门喊道，声音之大震惊了念咒的伯爵。
“特罗切！”赫斯特叫着好友的名字。
“赫斯特？”闯进来的炼金术士惊异了一秒，来不及询问或解释：“必须在结界上打开一个缺口。”
莱茵斯指着她的战果：“缺口在这里。”
幸福来得太突然，特罗切极快的丢进去一把宝石，在空中画起水银色的符咒，迅速念道：“隐藏在黑暗中的力量啊……降临吧，白银的翼风……代表……”
落地的宝石如陨星般爆炸开来，外围的精灵宝石出现了细小的裂缝，随着施展炼金术的借物被破坏，法阵开始失控，伯爵的术式全面崩坏。
外围的结界已不复存在，赫斯特想要上前，却被特罗切拦住。消失了六芒星内，牛头的恶魔面无表情的盯着韦尔拉，伯爵在这双赤红的眼睛下双腿打颤。
“你违背了交易，韦尔拉伯爵，”恶魔如是宣判，“你要为你的违约付出代价。”
恶魔的巨手扼住了伯爵，无视伯爵的挣扎，一把扯出他的灵魂，吞入腹中。失去灵魂的躯壳像灰一样落了满地。恶魔不满的打了个嗝，一双牛眼看向旁边的三人，目光落在了莱茵斯身上，说到：“林妖小姐，你最好离人类远一点，否则你最终也会变成其他的东西。”
【吐槽】
恶魔：这次又白跑一趟，下次该换你拿外卖了，马面！
特罗切：我……是魔法少女的后代？！
莱茵斯：为什么连恶魔这种家里蹲都知道我的品种？
作者客串了一把韦尔拉伯爵，因为他也会讲冷笑话~这么紧张的情节却如此欢脱，我也有一个不羁的灵魂
八墓地疑踪
恶魔说完便消失在原地。赫斯特看向莱茵斯，却见她神色不对，在莱茵斯仰摔在地前，赫斯特搂住了她。
“失去意识了。”赫斯特皱了眉头，“我们先撤。”
莱茵斯走入了一个幻境，幻境的开始是一片森林，那是林妖熟悉了一生的环境，但莱茵斯确信脚下的并非她的领地。她走出树荫浓郁的密林，走向林前宽广的原野，原野上是奔跑着的狼群，还有在狼群中飞跑着的林妖，莱茵斯看不清她的面容，她的手里拿着一支长矛。莱茵斯从没见过除自己以外的同类，她跑着追上前，却闯入一片黑夜，天边的上弦月刚刚升起，远处的林妖遥望着星辰，穿上了灰色的斗篷。莱茵斯跟随她长途跋涉，直到进入人类的城市。莱茵斯忘了自己还光着脚，但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她看见披着斗篷的林妖遇见了一个人类，那个人的容貌同样模糊。然后梦醒了。
莱茵斯久久望着白得虚无的天花板，才模模糊糊的知道那场幻境，就是森林狼在幼年的时候常常会做的那种梦。莱茵斯不明白，她不是野兽，为何会有这样莫名的睡梦。
旁边传来了开门的声响，莱茵斯偏过头，看见赫斯特走了进来。她这才发现自己正躺着。
赫斯特眼里都是血丝，但在神情中没有表露。这时林妖已经手忙脚乱的爬起来，环顾着这个陌生的房间。赫斯特解释说：
“这是特罗切的府邸，因为离伯爵府距离近，当时情况紧急，就直接到这里了。府上的医生看过了你的情况，昏倒是因为太疲倦，睡一觉就没事了。”
当时急得半死的赫斯特听到诊断结果后面露无奈，特罗切则不加掩饰的笑了出来，于是两人将睡美人莱茵斯安置在客房里，直到天色大亮。
莱茵斯怔忪未解：“我，睡着了？”
“嗯，有哪里不舒服吗？”
林妖是无需睡眠的，莱茵斯对此产生的怪异感，好比一条鱼忽然忘记了如何在水中生活。她想起恶魔意图不明的奉劝，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双手十指如故，莱茵斯却感到自己已有所不同。困倦到睡眠是一个过程，莱茵斯听说过野兽在过于疲惫的情况下直接睡倒的事例，或许因为已习惯了林妖的状态，所以对精神的疲劳浑然不觉，但疲劳又真实存在，如是积累，导致了她昏迷式的入眠。如果是这样，她变成别的东西的异化，早就发生了。
赫斯特察觉了对方沉默中的异样，他正要开口，房门就被再次打开。先进来的是食物热腾腾的香味，然后是特罗切端着的早餐。
“赫斯特说你差不多该醒了，我就叫厨房做了吃的。但因为林妖本身深居简出，就算是炼金术士也没有多少相关的记载，所以只能按照人类的食谱来做了。”
早餐被贴心的安置在莱茵斯面前。莱茵斯刚想说林妖不需要进食，就发现自己突然揪紧的腹部无法抗拒眼前食物的诱惑。
“这样就行。”莱茵斯姿势变扭的抓起培根面包，两三口就已吃完。然后在两人的目瞪口呆中，风卷残云的扫荡完盘中餐。第一次吃饭的林妖小姐感到战胜了腹中的饥饿感，意犹未尽的抬起头：“你们已经谈过了吗？”
“算是吧，”特罗切舒了口气，“原以为以保守闻名的骑士绝不容忍‘异端’的存在，莱茵斯小姐说得对，是我白担心了。”
赫斯特似乎不满保守的标签：“骑士是分是非的，倒是你这种隐瞒实情的家伙有待商榷。”
确定莱茵斯已经吃饱了的特罗切把餐盘递给门外的女仆，回身询问好友：“话说，你以前就见过莱茵斯小姐的事情，不也严守口风吗？”
莱茵斯看向赫斯特，后者难得在口争上认了输，迅速转移了话题：“韦尔拉伯爵的事情查的怎么样？”
特罗切丢过去一个“话题转得真生硬”的眼神，莱茵斯注意到他的衣摆新沾了尘土。
“韦尔拉伯爵作为炼金术士能力卓越，但心术不正，寻求知识到了不择手段的程度。我的家族曾经是炼金术士法律的维护者，身为梵氏家族的继承人，我长期观察着炼金术士中的危险人物。希尔维亚的被盗就是炼金术士中事发的征兆，韦尔拉果然心怀不轨，幸亏你们打倒了那群被伯爵操控了的家仆，否则我大概赶不上阻止他了。除了韦尔拉伯爵外一定有别的势力蠢蠢欲动，我之后返回伯爵府，发现了一样线索。”
他掏出用手帕做成的包裹，里面是一把散发着诡异气味的黑色泥土。
赫斯特神情凝重：“这个是……”
“没错，是墓地才有的泥土。”特罗切把手帕绑好，丢在一边，“泥土还是湿的，在我们走后，有人来过了。”
于是墓地是非去不可了。给莱茵斯准备的衣服已经放在床头，两人暂时离开。走在后面的特罗切拉着门把手，忽然回头说到：“赫斯特很担心你，熬了一夜没睡。他不是信奉人类正统的那种人，莱茵斯小姐也和想象中的林妖不一样。”
莱茵斯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年轻的炼金术士露出一个笑容：“多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