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峰：林风眠——寒燕孤鸿的诗人

作者：娄峰          来源：嘉会读书

第一次听到林风眠的名字，便被吸引。这个名字，多么样的磊落而从容，又是多么样的青秀而孤寒。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师身上，该有着怎样的故事？

后来，看了林风眠的画，那满目的清描重彩，让我沉醉却不知所措。那湖山飞鸟，青莲烟雨，那簪花仕女，明镜古琴，优雅着江南的意韵，却像一首首孤独的诗。从那着色和勾勒中。我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却又无法明了。这种困惑，曾经让我徘徊许久。于是，我求教于书籍，探寻林风眠的生平和过往，试图解开心中的谜团。

林风眠，生于广东梅州阁公领山村一家石匠家庭，家人取名：阿勤。入学后，老师起名林绍琼，但他不喜欢这个名字，自改“林凤鸣”，到法国最后定为林风眠。

1915年，15岁的林风眠考取梅州中学，他与同学组织了“探骊诗社”，在这里，他认识了李金发、林文铮，还有诗友叶剑英。

18岁，林风眠远赴法国勤工俭学。孤鸿远翔，开启了自己异乡漂泊的生涯。

巴黎，是当时世界艺术的中心。殿堂上最闪耀的明星在此汇聚。莫奈、梵高、毕加索，无数的激情和无尽的才华，震撼着年轻的林风眠的心。同时，林风眠也沉醉于东方艺术的华彩，唐三彩的绚丽和青白瓷的纯净，都深深沉淀在林风眠的眼中。

也许，从此时起，一个高贵的艺术灵魂就已经在香榭丽舍的氤氲烟雨中升起。

徜徉在艺术长河中的林风眠，创造了传世的作品。但是生活的重压，也始终在捶打着他的灵魂。

他的第一任妻子，德国贵族女孩罗拉，与他情投意合，心有灵犀。在生活和艺术上都给予他无尽的支持。但是就在林风眠即将崭露头角之际，一场意外的疾病让罗拉和尚未出生的孩子一起同亡于巴黎。林风眠伤痛欲绝，在萧瑟秋风中以刀作笔，亲自刻下悼念亡妻的墓碑。

他的第二任妻子，爱丽丝，对林风眠的照顾无微不至，和他一起回到国内，创建了国立美院，但是抗战爆发，夫妻二人又开始天涯相隔。好不容易熬到解放后，林风眠却又因为艺术创作理念的问题，离开了工作多年的中央美院华东分院。迫于生计妻子只能带着孩子去往他乡，林风眠再一次成了孤云野鹤。

六十年代，中国的文化风貌更容不得林风眠的艺术。于是，在一个风雨之夜，他亲手让自己的上百张画归于零，以木心的记忆说，是他最好的一批画，超过我们现在能够看到的他的画，他说像花一样香，像酒一般醉，像死一样静。

七十年代，林风眠终于回归生活的平静。此后，他奔赴香港，与妻儿团圆。旷世之别，青丝白发，让人潸然落泪。

晚年林风眠客居香港，凭记忆重画之前的作品，一直画到生命中最后的一刻。

少年时看过林风眠的生平，只是觉得他颠沛流离的艰难。及至后来，经过了很多事情，才渐渐明白了他的情思和眷恋。

林风眠是寂寥而冷清的，疏离而孤远的心，让他把满世界的悲情都倾诉在笔端。少时一身的孤勇，老来一襟的风霜。林风眠的画，不是艺术的写实，那是他心中的桃源。宛转至柔的仕女，古器辉映的典雅；荷花荷叶如星辰，山峦池塘如梦境。

风眠，风眠，乘风而眠。拣尽寒枝不肯栖，林风眠是艺术世界中最澄清的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