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四

我还深陷回忆中，只听店门哐当一响，男人回来了。他热的满头大汗，光着的膀子晒的黑红黑红的，跟他手里拎着的那条黑不溜秋的鲤鱼倒十分相称。

没过一会儿，两道菜就端了上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大分量的菜，起码是深城菜量的三倍，真和这儿的人性格很像，老实而豪爽。

我饿极了，迫不及待的吃饭，我正在这“风卷残云”呢，柜台边的小男孩却“哇”的一下子吐了。男人见状，马上喊来了还在厨房拾掇的老石。男人和老石围在孩子身边，担心、焦急，一个说这咋又吐了，吃了药还不到俩小时。一个又说医大附院不是说没事吗，这咋半个月了还不好。俩人六神无主，男人拿起电话就要打给孩子爸妈，老石却截下了，她说：“眼瞅着他俩快下工了，现在打他们不是平白着急。”男人只得作罢，去厨房拿了工具出来收拾，女人则从柜台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带小孩到厨房去漱口。

我一看这情形，放下筷子，有点吃不下了。谁家的小孩没个头疼脑热，腹泻呕吐的，但自家的孩子是一回事，别人家的孩子又是另一回事。老石撩起帘子便看到我不动筷子了，她露出抱歉的眼神，对我说：“小伙子，真是对不住了，这顿我们不要钱了”，听到这话我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摆手说：“哪儿能呢，我也吃的差不多了，不碍事。”老石一看我是个好说话的，就从冰柜里拿出了一瓶汽水，说天热给我解渴，我说不要，她硬是塞到我手里，索性我就收下了。

收下汽水，老石才打开话匣子跟我唠起来，她说：“我这个大孙子宸宸啊最近半个月总是呕吐，县里和市里的医院都跑遍了，昨天刚去了市里最好的医大附院，各种检查也做了，但就是检查不出问题。我一琢磨这可能是“虚病”啊，这不上午我和他爷爷抱着他就去了咱们这一个有名的大仙儿家，大仙儿说我大孙子名儿起的不好，“宸”字太大了，孩子压不住。”说到这，她撇了一眼还在拖地的男人，没好气的冲他喊：“就是怪你那教了几天书的二弟，肚子里没点墨水还到处给人指点，当初我说叫壮壮吧，你们整个老钱家的人反对，非说俗气，这下可好了，大仙儿说“宸”字那是代表皇帝，你家哪儿有皇位啊，祖上八辈子、十八辈子都是农民，你要能给我找出一丝丝皇家血脉，我给你磕头！”老石越说越激动，突然气的好像恨不得喝老钱家的血，扒老钱家的皮。

男人拿着拖把倚在柜台边儿的墙上，听着老石的话，两眼放空，也不抬头，也不吱声，整个人好像处在虚无里的一个石头，飘飘渺渺的，又结结实实的。

小孩不知道是因为难受还是因为听见他奶奶数落他爷爷，一下子又哭了起来。老石见孙子又哭了，才猛地收住了话头，所有的怒气像放了气的气球，一下子灭了。她抱起小孩哄着：“宸宸是不是不舒服啊，奶奶给你买挖掘机那个玩具好不好啊。”说完她又自觉说错了，连忙改口道：“以后咱们不叫宸宸了，咱们叫壮壮，一会奶奶去东边那个大超市给壮壮买玩具。”说完好像又不放心是的，又管小孩叫了几声壮壮。

小孩子总是那么容易满足，哪怕是身体再难受，听到“玩具”二字也努力的不哭出声，兀自抽噎着。

这时，我突然想起来我女儿有一次也是呕吐，当时我还在没日没夜的加班，我老婆自己一个人折腾了好几家医院她才渐渐的好了。那次也是做了很多检查，后来有个大夫说可能是肠胃菌群失调，开了一些益生菌才慢慢调理好的。

于是我开口说：“钱大哥，石大姐，我女儿以前好像也有类似的症状，你们可以去咨询一下医生，问问能不能吃点益生菌，也可能是肠胃菌群失调。”

关于人身体的事儿，我不敢断言，再三叮嘱他们一定要去征求医生的意见才行。

说完了，小孩连抽噎声也没了，看来是彻底不哭了，我才起身到柜台边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