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受罚2 枝头有只小麻雀
祖洲的肃元宫乃关押犯了错的神族之所，平日少有人来，比起其他宫里载歌载舞，这儿实属偏僻之处，无几分喜乐可言。
而半开的那扇外门里，可探得院内的长廊，廊中有一女子，墨发未梳，身披朱色薄衫与霞光融于一色，安谧无他声。
第19章 受罚2 枝头有只小麻雀
她于案前抄经自悟，神色亦平静得很，不焦不燥，与在前线挂铠迎战的女将军，判若两人。
伏在院角枝头的小麻雀静静陪侍已有两三日，无聊得打起了盹，又在跪礼声中被惊醒――
“拜见皇后娘娘。”
“你等在外侯着，莫要让人进门打扰。”
重重枝叶挡了门外风光，只得隐约窥见一行人和布辇仪仗停在了宫门前，而穿门而入的，却只有一人――朱雀王启蛰。
“信儿。”
待启蛰唤出声时，廊上之人早已跪地拜下，双手交叠，敬道，“姑姑。”
“起身吧。”
启蛰上前虚扶了她起来，望了满院枯枝，继而怅然开口，“若非你不听令收兵，何至于被困在这儿？也怪本宫，早知如此，就不该允你领兵下界。”
“姑姑也认为，我做错了么？”
昭信一言，启蛰随即转身望向她，眉间微蹙，“信儿三次违拗陛下的军令，自觉无罪？”
被问之人面色淡然，敛下目光，轻答，“昭信有罪，无错。”
启蛰一瞬浮出了讶色，静默地看了眼前的侄女，分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曾几何时，她半夜私出屠妖，只为报夺羽之仇，而当她染血而归，磕头之时，被问道，“你是在认错吗？”
她也曾是这般倔强地回答，“不是认错，是认罪。”
她们朱雀一族的女子，果真少有低头的时候。
“我何尝不知道你无错？”
启蛰低叹一声，举步漫过她身侧，语重心长地开口，“只是在这神界里，陛下是皇。早在本宫当年登基封王之时，就立下重誓，永远效忠陛下，你身为朱雀族的王储，更应该谨记于心。”
顿了顿，启蛰转身望向天边，继续道，“妖帝猖獗，陛下与本宫并非不知，只不过牵一发而动全身，神界安宁不易，神族皆不愿起兵大战，你在晦狰山讨伐也就罢了，何苦追到妖界去，还将他们的姻亲鲛人族也灭了？如此轻举妄动，不晓息事宁人，惹得朝臣不满，也叫陛下为难。”
“死的是我朱雀族的星宿君，损的是我朱雀族兵，旁人如何能体会其中滋味？若是青龙族的星宿君死于妖族之手，陛下可也会息事宁人？”
昭信问得平静，眼神却微浮冷峻之色，不待启蛰出口相驳，已俯身一礼，“昭信甘愿在此思过两年，以堵悠悠众口，绝不叫姑姑和陛下为难。我现今不宜见人，姑姑请回吧。”
枝上的麻雀看到启蛰出门时，脸上愁色未褪，忽而停于阶下，只因看到了一人。
小麻雀仔细窥了窥，身着金龙墨袍的男子从玉辇上下来，踱步近前，于启蛰两步之远，唤道，“阿蛰？”
“陛下也要劝我别来这儿？”
“朕何时阻过你？”
那男子似乎并不介意启蛰之举，伸手替她抚平了眉心，执起她的手往外走，“若非当日她不愿接受朝臣意见，向妖帝赔礼，朕也不会将她安置在这里。”
“陛下怪她吗？”
“你的侄女，朕怎么舍得？朕还指望她早日登基，好让你不再时常惦念炎洲政务，而不见踪影。”
二人在仪仗的簇拥下渐行渐远，小麻雀再也听不清他们讲了什么，转而回过头来，乍一对上她的目光，心底咯噔漏跳了一拍。
“你还要待多久呢？”
昭信像是呢喃自语，半倚在廊边的柱上，凝视枝头，神色无波，似等着她的回答，无人知她的眼底含了些什么，只寡色淡然间，一笑释然。
转而又重新坐于案前抄经，偶有朝枝头瞄上几眼，一派闲适姿态。
小麻雀晓得被她给盯上了，不自在地用翅膀拍拍脑袋，跳起小步子，趁她低头抄写的空隙，悄悄躲进了树洞里。
自昭信被困祖洲，南荒之地转眼间，已度春秋四百载，晚枫苑中红枫长存，林中绿竹长青，旧物未变，却添了好些新景。
此刻，晚枫苑的屋门一开，玄岚就兴奋地从里头蹦出来，对候在院中的侍女道，“心姨，你这附身术真是个好用的，我待了两日，也不叫人发觉出来！”
“这不过是我族中的寻常术法，但依三公主现今的修为，万不可对人或神妖仙怪使，若是失控，您的元神就会受到反噬。”
雪心嘱咐着，奉上手里捧着的粉锦狐裘替她披上，系起带子，“此裘衣乃下界狐族番臣上贡的，原是为郡主而制，改小了后予您用，倒也合身。您看，这袖尾用鲛人鳞缝制的样式可还精巧？”
第19章 受罚2 枝头有只小麻雀
玄岚摸着袖尾颇沉的裘绒，上边细小的鳞纹在日光下耀耀生辉，确实漂亮得很，玄岚抚着扬起笑抬头，“我长得快，眼下合适，百年后又得重新制过，好叫人可惜了这裘衣。”
“三公主说笑了，各地番臣每隔百年便要进一次贡，这些东西总是不缺的，若三公主喜欢，奴婢让人多制些，给您倒些乐子来。”
雪心替她系好后，又听她摇了摇头，低声道，“心姨你不知，我原以为自个儿修炼几百年实在是苦，见了她日日抄经才晓得，大门不能出，还无人做伴才是真的苦上加苦。”
“奴婢只知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身为王储，又怎能连这等委屈也受不得？”
雪心说完，稍稍退开了些，恭敬一礼，“既三公主元神已归，奴婢就先去打理族里之事，不扰你继续修行了。”
“哦。”
玄岚本还想同她讲讲自己的所见所闻，瞧她无几分闲心，也不再提，乐呵呵地送了她出门，转而打了个哈欠。这附身法好是好，但肉身在下界维持了两年，还真是累啊！好想睡觉……
可是，不行啊！
昭信要待满两年，凡间就是七百多年，现已过半，她可要抓紧些修行，若真能将昭信给制服，真就如阿哥阿姐所言，从此名声大噪了，她可不能这般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