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栈（二）

梦栈（二）

我自幼丧父，清楚地记得年少时的那一场大雨，清刷干净了家人的鲜血。

母亲哭的不能自已，我感觉到那么多道怜悯的、鄙夷的目光都看向我。父亲和爷爷的死，皆是因为朝堂之事，有人向我伸出手，我干脆地拍开，一身傲骨的我绝不会屈从的。

我曾经仰天长啸，也曾在暗夜中独自伤神，我问苍天为何独独带我残忍？但其实，上天真的待我不薄。

我失了家人，也厌倦了仕途，但母亲说，我要为家里争气，要洗刷父亲的冤屈。

我进了科举，入了官场。因为祖辈的缘故，我是个武将，也因为祖辈的缘故我遭受了太多冤屈。

在那个时代，站在高位的人必是手染鲜血的。帝王要先杀自己的手足，皇后要斗败妃嫔才能上位，将军要经历生死才能立足。太多的不公、血腥也就造就了麻木的世人。

是什么支撑着一个人在乱世中活下来的？于我，只是家族的荣誉。

我成功了，站上了高位，推翻了曾经的一切，也夺回了家族的荣誉。只是还觉得不够，我四处打听当年朝堂之事。

我知道自己冲动了，当年确实是爷爷和父亲退的兵，那位大臣也确实按实禀报了战况，但我就是恨。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画面：血流成河，围墙上是亲人的血，我看着锐利的刀锋刺入父亲的胸膛，鲜血飞溅，父亲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他让我好好保护母亲。

鲜血染红了大院，我坐在血泊里，顶着太阳跪了一个下午，汗珠混着泪珠留下，模糊了双眼。

我筹谋着找到当年的那个大臣，翻山越岭，却不想他竟是一届高人，我硬生生被一迷阵当了去路，身受重伤，身染剧毒。

命运和我开玩笑，在这时她来了，我一眼就看出，她是那个人的后人，至少是弟子。我知道，翻盘的机会来了。

如果非要用什么来做比，她是乱世里的一股清流，单纯的可爱，也傻的可爱。

这样的人定是被呵护着长大的，她让我起了嫉妒之心，我向她编了个谎言，告诉她我是来这山中见恩人的半路摔下，又误食毒草，她竟真信了。

和她相处了一天又一天，我讥讽地在心底笑她的无知，却在不知不觉中，我的心失守了。她绝对是个妖精，古灵精怪。

好像就是那场烟火晚会上，烟火映照着她的脸，那么美。一瞬间，我的呼吸停滞了，我们放了河灯，说了好多好多，我第一次笑地那么喜欢，发自肺腑的开心。

然后，我时常会想，要不放下吧，这辈子就好好和她过了，可是世仇是刻在骨血中的。每一个小小的细节都能提醒我想起它。

第几天了？伤终于好了，我和她上了山，一路上她叽叽喳喳，像个小云雀一样欢喜。她说了她的过去，说了她的师父，说了她憧憬的未来。我一路默默地听着，听着……

多亏她在我面前卖弄的功法，我赢下了这场战争，我便要离开，却听见她的喊声。我多么希望，就在那时她能在背后给我刺上一刀，这样心就不会那么痛了吧……

我欠了她太多，也还不了了。若梦里的江湖，有你有我，那我倒愿长眠不醒。